公子身怀心事,莫非连拍马屁都已经不香了吗?
奇伯手里还在有一下没一下的挥着鞭子,轻轻抽打拉马车的马驹屁股,心不在焉的在漫漫官道上赶马车。
“公子,你睡着了吗?”
夕阳金辉下,车厢内还是没有回应。
奇伯过了一会,又低声问一句:“公子,那我们下一次游历地点去哪?”
车厢内依旧平静。
在等待中,终于,车厢内那位再次开口了。
“青钱柳遁走,千年邪木要真心想藏,单凭你我二人也无从找起。”
“我倒是听闻九面佛的最后一次出现,是出现在不死神国。九面佛太老了,听说他老到快要油尽灯枯,所以他现在正急着要转世第十世,修成第十面佛,我们就去寻找传说中的不死神国吧。”
“那个朴智和尚也算是九面佛的徒子徒孙之一,康定国已经很久未出现九面佛的踪迹。这次他徒子徒孙再次出世,而且一出世便出现在了昌县这座鬼城,还和刺阴师、纸扎人搅合在一起,肯定有什么图谋…估计是还是对十年前的聚阴盆不死心,想来昌县继续寻找聚阴盆的线索,以防万一九面佛转世第十世失败,借用聚阴盆来复生九面佛。”
车厢里的那位,说话间带着沉思。
听到不死神国,奇伯面色变了变,带起苦色。
当听到自家主子不仅要找不死神国,而且还要去找不死神国里的九面佛麻烦,奇伯心里更是一阵叫苦:“公子你还说你要把晋安公子相忘于江湖呢,你现在都直接打上九面佛老巢去了。”
当然了,这种揣测主子心事的话,奇伯自是不敢说的,他转而说起另一件事:“不死神国一直都很神秘,没人知道它的具体位置。”
“不过老奴倒是曾听到传闻,要想找不死神国,必须先找到已经在史书记载里消亡了几千年的几个古国,车国、无耳族、美人俑,然后才能定位到不死神国的位置……”
……
……
因为昌县渡口已经尽毁,所以晋安要想离开昌县,前往州府,还得去邻县渡口才能搭乘上前往州府的大船。
晋安打算去州府,完成五脏道人的执念遗愿。
在走阴时,他曾听到了五脏道人的遗愿,那或许就是五脏道人一直弥留不肯散去的执念吧。
晋安打算去州府寻找五脏道人的那位故人。
“老道,你神魂受伤已经大愈,而且昌县也已经事了,你咋不去继续云游天下四方,咋还跟着我一起?”
晋安颇是无语看着已经一辈子赖上他的老道士。
老道士轻轻一捻长须,恬不知耻的厚脸皮说道:“小兄弟你宅心仁厚,老道我觉得小兄弟你将来有一天能铸功德金身,不是有一句话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吗,老道我也想看看广寒宫里到底有多么不胜寒。”
广寒宫?
“老道,那你是鸡,还是犬?”
晋安被老道士的话给逗乐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是贬义词吗,哪有人拿贬义词来形容自己的。
老道士脸黑,说啥也不干了,说晋安在骂他是老狗,还说他那是比喻,就那么形容一下。
夕阳斜伴。
一老一少走在前往邻县的官道上,一路拌嘴着,身后还牵着一头脖子上挂着只竹筐,优哉游哉低头叼起一根红萝卜啃的山羊。
咩咩咩。
一路拌嘴中,傻羊偶尔也找下存在感。
从昌县到邻县有百里左右,不是一天时间就能走到的,眼看天色渐晚,在天黑前,一老一少一羊,打算先找个村庄借住一晚。
赶在彻底天黑前,他们终于找到落脚地点。
那是一座傍河而建的小山村,这是一条由阴邑江分支而来的河流,河水有些湍急。
分流刚好从村子门前经过。
这是座很典型的依河而建的村庄。
二人一羊还没进村呢,忽然,噗通一声,从身旁流经而过的河水里,忽然拍起一个浪花,隐隐看到江水里好像飘着个人?
此时因为天色快要黑,一时看不清河水里到底是不是飘着个人,晋安和老道士赶忙跑到河边,结果真看到飘着两个人。
应该说飘着一个人,才更为准确。
因为另一个人是面孔朝下的浮尸,一个人抓着浮尸的脚踝,一路顺流而下的飘过去,刚好飘到河岸边被晋安和老道士救起来。
说来也是奇怪,当人被救起后,噗通一声,一个浪花打起,河里那具浮尸被一个浪花卷入河底下,不见了踪影,大晚上连是男是女都没看清。
老道士惊奇叫了一声:“老道我咋觉得这浮尸是救人,故意把眼前这人送到我们面前,让我们救他的?”
晋安听后一回味,还真像是老道士说得这么回事。
毕竟一切都太巧合了。
但此时没时间想太多了,救人要紧,晋安发觉被他们救上来的这人,还有脉搏,但身体冰凉,估计是泡水里太久,体温流失过多,而且人也在发高烧一直昏迷,看着奄奄一息。
这人即便昏迷中,手里还依旧紧紧握着一口断剑,估计是名江湖剑客吧,身受重伤,伤口在后背上,后背一大片衣服与人皮,都不见了,后背居然是被活生生扒了皮,露出背部肌肉在水里泡得发白,腐烂,还寄生了不少怪虫。
这么严重又诡异伤势,似乎都在预示着,眼前这名江湖剑客的来历不简单?
“糟了,他后背上的这些肉都已经坏死了,必须找个地方赶紧医治他,替他刮掉后背上这些坏死腐肉才行。”
还是游方道士的老道士有经验,严肃道。
于是,晋安将人小心扛起,让山羊驮着去前方村庄里找大夫救人。
可就在抬人放至羊背上时,晋安忽然惊诧了一声:“嗯?这人身上好重的尸气和阴气…这是尸变了的死人?”
“不对啊,有脉搏,而且刮开后背上一点泡烂了的腐肉,的确露出了新鲜血肉,还在冒新鲜细血丝。这名神秘剑客为什么看着浑身布满了乌泱泱死气,身上却又有着活人的特征?”
“是阴阳人吗?”
晋安暂时先拦住羊,然后把自己的发现告诉老道士,让老道士看看是怎么回事,在见多识广方面,晋安一直都很钦佩老道士。
专业的事自然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晋安很有自知之明。
而如果眼前这名剑客,真是死人或怪尸什么的,他把这名来历不明的剑客送进普通人的村子里,那这就不是救人,是害死更多普通人了。
老道士听了晋安的话,急忙再检查一遍背在羊背上的剑客,这回仔细检查了几遍,老道士又摸又看又闻,沉思了会后,这才终于确认道:“这位剑客少侠的确是活人不假,但又跟正常活人有点不同,应该是江湖上很少见到的活人死相。”
“活人死相?”晋安看向老道士。
“活人死相,意指明明是活人,却有着如死人的面相与一身死气。这种人平时并不多见,因为通常都是后天培养,只有两种行业才会专门花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从小培养这种人。”
“一个是捞尸人。”
“另一个就是盗墓贼了。”
“而老道我刚才挨个看过这人的食指与掌心,他十指纤细,柔软无骨,手指和掌心都不像船夫常年风吹日晒撑篙那般的粗糙,长满厚厚老茧。所以老道我推理,此人应该不是靠水吃饭,给人打捞尸体的捞尸人,而是名盗墓贼。”
按照老道士所说,不管捞尸人,还是盗墓贼,每天都跟死人打交道,跟各种诡谲怪地,藏尸水洞打交道,这人死得越邪门,地方阴气也越重,闹起来也越凶。
毫不夸张的说,但凡河流都必定淹死过人,但凡有山岭的地方都必定埋过死人,如果碰到那些特殊地方,寻常捞尸人去不了的怪谲水道,寻常盗墓贼下不了的大墓王陵,这就需要到特定高手出手了。
所以到了后来,在捞尸人和盗墓贼中,出现了一种特殊人,活人死相。
就是从小收养小乞丐,或拍花子拐卖来孩童,强迫他们从小吃死尸长大,七天死尸、十天死尸、半月死尸……
一年、十年、二十年…百年份……
慢慢加大难度,忍常人所不能忍的痛苦,一直吃到长大成年,遍体死气的时候,就能专走活人去不了的地方,能接近活人接近不了的墓葬宝贝,就连寻常阴祟都看不到这类人。
因为在阴祟眼里,只看到了行尸走肉的同类,是死人,而非活人。
不过这种人不好培养,病死率奇高,从小培养一千个小孩里都未必能有一个成功。
听完老道士对活人死相的介绍,晋安一怔。
感情眼前这位不是剑客,反而是位比狠人还更狼灭的盗爷呢!
“盗墓贼不应该是世上所有陵墓主人的仇家吗,刚才那具浮尸应该就是来自古墓里吧,那么刚才那具浮尸为什么反而要救他?”
老道士说老道我咋知道,把人救醒应该就能知道了,或许是活人死相还有别的本事,比如能操控尸体啥的?
晋安想了想,虽然盗墓贼挺可恨的,但听完老道士的话,又觉得这些被后天培养出来的活人死相之人,挺可怜的。
他最终还是决定先救人。
好在有金钱开道下,晋安在村里大夫家找到住宿,并且让大夫出手救人。
不过,村医的医术能有多高明,可想而知,最后晋安让村医尽力救人就行,救不回来也不怪人家,村医这才肯刮肉救人。
刮肉疗伤,不是短时间内的事,在晋安和老道士帮忙不停换热水、换洗麻布下,足足花了近一个时辰才完成这个浩大过程。
这可没把年老体衰的老道士给累够呛。
但直到等刮完背上腐肉,上完止血药,再用麻布缠满上半身,隔绝伤口感染,晋安救回来的这位盗爷还是全程昏迷未醒。
村医又喂了几碗药后,告诉晋安,人能不能从鬼门关里拉回来,就全凭个人气运了,伤势太重,他已尽全力。
晋安谢过村医,这一夜在几人的精疲力尽中睡下。
……
次日清晨。
一日之计在于晨,晋安正迎着朝霞吐纳呼吸,修炼《五脏秘传经》时,一大早就闲不住出门后不知去了哪里的老道士,忽然风风火火跑回来,紧张兮兮的找上晋安。
老道士一进门,就紧张兮兮的关上所有门窗。
“小兄弟,老道我刚刚打听到一个事,你绝对猜不到老道我发现了什么。”
“小兄弟你还记得那位带你走阴的阴阳先生吗?巧了,原来他就是出自这个和古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