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在他身后已经缓缓站起身的国相夏侯元稹也是皱起眉头,从背后打量船夫,显然也是想看看此人到底是何来历。
“国相一旦被杀,裴孝恭在朝中的靠山立刻就没了。”船夫很直白道:“没有了靠山,裴孝恭自知生死未卜,六先生以为他会如何抉择?”
小师姑明白过来,道:“你是说他会叛乱?”
“他手握数万兵马,无论是拥兵自立还是投向慕容长都,南方顷刻间就天崩地裂。”船夫叹道:“若是他投向慕容长都,慕容长都如虎添翼,立马就会挥师北上。如果裴孝恭在南方自立,没有朝廷的钱粮供给,就只能在南方盘剥百姓维持他麾下的数万兵马,这两条路无论他如何选择,遭殃的都会是百姓,那时候生灵涂炭,无数百姓将会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小师姑娇躯一震,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不知这位先生高姓大名?”国相见得船夫不但出手相救,而且还在为自己说话,看来是友非敌,拱手道:“先生说的不错,以裴孝恭的性情,投向慕容长都的可能不大,但是在南方拥兵自立,却是大有可能。”淡淡一笑,道:“这也怪不得他,他知道朝廷将老夫打为叛贼,放逐途中又被刺杀,一旦被他所知,他只会以为刺客是朝廷所派。朝廷既然连老夫都要诛杀,那么受老夫提携的镇国大将军,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小师姑若有所思,很快摇头道:“裴孝恭如何选择,与我无关。”抬手指向国相道:“今日他必须死。”
船夫却是缓步上前,小师姑立刻警觉,却只见那船夫从她身边走过,到得那灵牌前,整理了一下衣衫,这才跪倒在地,向着灵位叩了三个头,随即起身来,转身面向沐夜姬道:“六先生,今日我在这里,你杀不了他。”
“大可以试一试!”小师姑冷笑一声。“如果剑神在这里,我相信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同意你杀他。”船夫道:“六先生,南方眼下还乱不得。京都已经乱了,如果南方再乱起来,整个天下也将大乱。国相的生死,其实我也不在意,但是这天下苍生,我们却不能不管。”叹了口气,道:“夏侯一族在西川的势力也是不弱,只怕到时候连西川也会乱起来。”
小师姑冷冷一笑,道:“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心忧天下,满嘴的仁义道德。叶孤行,是夫子派你一路护着他?”
夏侯元稹听到“夫子”二字,脸色骤变,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六先生的智慧果然过人。”船夫淡淡一笑道:“不错,夫子不想看到天下大乱,所以令我一路护送国相前往苏州。夫子算准剑谷门徒可能会在半道出手,只是无法断定是哪位先生亲自前来。”顿了顿,才道:“不过无论哪一位,夫子都让我带两句话过来。”
“哦?”小师姑问道:“夫子有什么吩咐?”
“夫子说了,这两年之内,还请剑谷手下留情,不要伤害国相。”船夫道:“国相只要安然无恙,裴孝恭就不会铤而走险轻举妄动,西川那边也会静观其变,这天下也就不至于大乱。”顿了顿,才继续道:“夫子断言,有人想要利用剑谷刺杀国相,以此引起天下大乱,从中渔利,剑谷切莫沦为那些人利用的工具。”
小师姑笑道:“两年?”
“正是。”船夫叶孤行点头道:“两年之后,夫子自然会给剑谷一个满意的交代。”
“就因为他一句话,剑谷就等上两年?”小师姑叹道:“夫子虽然是大宗师,但是不是自视太高了?叶孤行,你们的天下苍生我不懂,如果连自己的恩怨都无法解决,还有什么能耐去拯救天下苍生?如果我看到有人恃强凌弱,不会袖手旁观,看到有人奄奄一息,也不会置之不理,可是如果有人伤害了我身边的人,我也绝不会因为什么天下苍生就手下留情。”唇角泛起一丝苦涩笑意:“我已经等了近二十年,没有耐心再等两年。”
国相神情肃然,上前一步,道:“沐夜姬,老夫承认,他的死,与老夫有关。可是当年如果他老老实实在关外,永不回京,又怎会落得那般下场?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以为他的死,只是因为威胁到夏侯家?他的存在,威胁到太多人,多少人因为他的存在而日夜难安,从他踏入京都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只有一个结局。”长叹一声,苦笑道:“你当真以为老夫有那么大的能耐决定他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