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俊忠神情也凝重起来。
“部堂,夏侯家与当年的李家不同。”朱东山轻声叹道:“当年圣人是铁了心要将李家赶尽杀绝,咱们下手没有顾虑。但夏侯家.....,哎,圣人身上终究还流淌着夏侯家的血,咱们要是下手太狠,等哪天圣人再回头看,若是震怒,咱们可就大难临头了。伴君如伴虎,圣人现在心头震怒,那是因为国相主持了叛乱,她一时龙心震怒。咱们现在对夏侯家如果大开杀戒,等过了一年半载,圣人的怒气消了,想起自己也是夏侯家的人,再看夏侯家人丁凋零,刑部却沾满了夏侯一族的血.....!”
卢俊忠的脸色更是阴沉,想了一想,才道:“东山,我这几天就是在琢磨这事儿。你说的没错,圣人现在正是震怒之中,可若是回头怒气消了,咱们可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压低声音道:“国相是这次叛乱的元凶,圣人如果要对夏侯一族赶尽杀绝,第一个要诛杀的应该就是国相。但圣人只是将国相放逐到苏州软禁起来,这中间的玄机可就不一般了。”
“部堂是否觉得圣人并不想真的对夏侯家下狠手?”
“江南之变后,圣人忌惮公主,下手打压,让公主在朝中的实力一落千丈。”卢俊忠压低声音道:“公主是制衡夏侯一族的势力,突然消失,朝中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再有新的力量能与夏侯家分庭抗礼。夏侯家如果一家独大,圣人当然更为忌惮,所以这次才会设下圈套让国相入彀,找到机会打压夏侯家。”目光锐利,想了一想,才道:“东山,你觉着圣人只是想打压削弱夏侯家的力量,还是真的要将夏侯家赶尽杀绝?”
朱东山立刻道:“属下以为,圣人对夏侯家的态度,绝不似当年对李家的态度。”
“应该如此。”卢俊忠道:“所以这次圣人并不是真的想让咱们将夏侯一族连根铲起,只是想让夏侯家在朝野的实力被削弱。”抬手抚须,轻声道:“暂时将国相送往苏州囚禁,借此机会清理朝中夏侯一族的党羽,等到日后需要的时候,再将国相传唤回来.....。”
“部堂,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
“嗯。”卢俊忠微微颔首,道:“既然如此,咱们先不急着查办夏侯家的人。先对夏侯家那些党羽进行清理,兵部、户部、武-卫军、神策军,还有卷入叛乱的众多朝中官员,这些人的案子就足够咱们忙活好一阵子,等将这些人都定罪过后,再看看圣人的意思。是了,定罪过后,先拉一批人到菜市口行刑,几百颗脑袋先落地,圣人到时候看到,也许会有所触动,想着如果夏侯一族的脑袋像其他叛党那般落地后,再也活不过来,或许怒气会消过去。”
朱东山忙道:“部堂英明,属下也想向部堂如此谏言。属下令人将夏侯家的人都是单独关在一处,而且并没有亏待,每日足食供应。咱们先不去提审他们,先查办其他人,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就算将其他人都定了罪,也需要至少一两个月的时间,等过了这两个月,圣人的态度如果还无改变,咱们再开始查办夏侯家。”
“只能如此。”卢俊忠道:“国相这边就不要耽搁了。东山,你安排一下调一队人马送国相去往苏州。”顿了顿,又道:“国相那个女儿是否也被关押起来?”
朱东山道:“部堂说的是夏侯倾城?属下知道圣人素来对夏侯倾城颇为疼爱,国相更是将她视为掌上明珠,所以没有将她下狱,只是安排在后院的一间屋里,令人看守,不过这几天都是妥善照顾,并无亏待。”
“做得很好。”卢俊忠道:“圣人的旨意里,也并无特别提到夏侯倾城。这样吧,送国相去苏州,连带夏侯倾城一并送过去。”轻叹道:“咱们刑部当年与李家结下了死仇,这次又要查办夏侯家,如果再和夏侯家结下生死之仇,刑部这些人迟早都没有好下场,多少给自己也留一点后路吧。”
朱东山也是感慨道:“部堂深谋远虑,属下以为应当如此。将夏侯倾城安排在国相身边,一同送往苏州,给了国相一份人情,国相对咱们应该还会存有一丝感激之心,如果他朝被重新启用,也不至于视咱们为生死之敌。”
“这次查办,速度都放缓一些,给圣人一点时间。”卢俊忠微微颔首,但瞬间神色变得冷厉起来,道:“不过大理寺那边,咱们可就要速战速决了。苏瑜那个老东西,当初仗着秦逍被圣人宠信,竟然带着大理寺与咱们刑部打擂台,这次就要让那老东西尝尝刑部的厉害。”
朱东山却是有些犹豫道:“部堂,苏瑜已经向圣人上了折子,听说已经决定告老还乡。云禄被派去东北办案,等云禄回来,苏瑜就该离职归乡了,对他.....是否放他一马?”
“怎么?你是害怕得罪秦逍?”卢俊忠握拳冷笑道:“秦逍离京之时,跑到咱们刑部,给咱们留下狂言,你是否因为他那几句话,心中忌惮?”
“部堂误会了。”朱东山忙解释道:“部堂,苏瑜虽然该死,不过年事已高,而且对咱们也并无任何威胁,不用咱们出手,他也活不了多少年。”顿了顿,才继续道:“秦逍和苏瑜的交情不浅,如果咱们真的将苏瑜拉下水,甚至要了他的老命,秦逍知道,势必与咱们水火不容,那时候......!”
卢俊忠不屑道:“他远在东北,能否活着回来都是未知之数,就算真的回来,咱们还能怕他?本官就是要杀鸡儆猴,让秦逍明白,和咱们刑部为敌,就绝不会有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