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四。
未初五分。
秦淮河畔,有一家名叫怡春酒楼的私人妓馆。
这家妓馆表面上是经营酒水菜肴、旅店住宿的高档正经酒楼,实际暗中对外提供宿娼狎妓业务。
此时,在怡春酒楼的二楼大厅,有一群富商各自怀抱着一名妖艳的女子,正在饮酒作乐。
“来来来, 喝酒啊!”
“五城兵马司奉命巡视,闲杂人等,都快闪开!快!”
七名身穿便服的兵卒冲到二楼,把那一桌客人全给赶跑了。
从神机队临时调来协助兵马司办事的纪纲、庞英,乃是这七人小分队的队正与副队正。
“清场!”
同为神机队新兵的庞英眼疾手快,从旁边拉来一把交椅,放在了他们这个七人小分队队正纪纲身后。
纪纲大马金刀的坐下,然后高喊道:“老鸨子呢?给我滚出来!”
“哎!来啦!来啦!”
老鸨子一看众人气势汹汹, 不是好惹的人, 赶紧躬身问道:“呦,几位爷,这是唱哪一出啊?”
庞英接话道:“老鸨子,我跟你讲,当今陛下昨日下令查封京城与其他各地府县内所有的娼妓酒肆,裁汰官妓,严肃法纪,官员不得在酒肆过夜或将娼妓带回府中,凡官吏宿娼者,杖六十,媒合人减一等,若官员子孙宿娼者罪亦如之。”
“陛下又命令御史严格纠察官员与士子,凡有官员宿娼的,或稍有邪行,轻则贬谪,重则加以褫革,永不录用;凡士子狎妓宿娼, 取消士子名籍,禁止参加科举。你可知道?”
“此事昨日已有兵马司兵卒敲锣打鼓,在街道上巡回宣讲过了。”老鸨子答道。
纪纲无比嚣张道:“既如此,你且听好了,从现在开始,你这个脂粉铺子就别开了,改个茶楼,开个饭馆,随你的便。”
老鸨子陪着笑脸道:“爷,你这玩笑开的有点大了,我这酒楼做的都是正经生意,哪里是脂粉铺子?”
“别跟老子打马虎眼,昨日兵马司派出了十三辆马车,专门给京城小民投递匿名举报信之用,你说你是酒楼,那你酒楼后院地窖里的姑娘们,怎么解释?”
纪纲瞪着老鸨子,高声质问道。
老鸨子后退了三步, 急忙道:“别看我这个小小的酒楼里,没有刀枪,没有护卫,但老娘也不是好惹的,朝廷里可是有老娘的熟人。”
“呸!我家主人要是咳嗽一嗓子,你口中的那个狗官都得吓得尿裤子。”纪纲怒骂道。
老鸨子嘲讽道:“哟!你主人难道是当今天子啊?”
庞英立即道:“大胆!就凭你这句话,我就该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喂狗!”
他说着话,作势就要去抓老鸨子。
纪纲抬手拦住庞英,沉着脸,缓声道:“老鸨子,你可知我家主人是谁?”
老鸨子见说话之人浑身散发着一股子杀气,吓得不敢再说话。
纪纲抱拳向东方拱拱手,低声道:“民间百姓都叫我家主人——永乐。”
“永乐?”
老鸨子叨念了一遍,吓得脸色大变。
她又不傻,当即联想到眼前众人必然是天子亲卫,于是赶紧跪地磕头道:“饶命!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老鸨子,你要是再敢在秦淮河边待上一天,某就封了你的门,剁下你的头。”
纪纲开口威胁道。
庞英小声劝道:“纪队正,陛下的旨意是不让杀人,太子也严令我等禁止杀人。”
“对,陛下不让杀人,太子又三令五申,禁止我等杀人。”
纪纲抬手拍着额头,恍然道。
他思索了片刻,随后俯下身,对跪着的老鸨子阴森森的说道:“那纪某就放一把火,烧了你这怡酒楼。把你们这些奸夫**全烤成肉串,再在这里开个饭馆,卖给活人吃。”
老鸨子忽然眼前一黑,顿时感到头重脚轻,歪倒在了地上。
“他怎么了?”
纪纲见老鸨子身体一歪,一头栽倒,还以为对方犯病了,连忙问道。
庞英凑过去,伸手在老鸨子鼻孔前试探了一下,发现对方还有呼吸,于是对纪纲道:“这老鸨子应该是被吓晕了。”
“胆子也太小了,竟如此不经吓唬!”
纪纲十分扫兴的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道。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扭头问庞英道:“下面还剩几家需要巡视?”
“不多了,每个小队负责巡视十家,我们已经巡了六家,还剩四家。”庞英答道。
纪纲率先往楼下走去,接着问道:“下一家是何处?”
“这,这个不好说。”庞英犹豫道。
“有什么不好说?”纪纲疑惑道。
庞英解释道:“按照太子殿下的吩咐,但凡未在教坊司登记在册却又涉足脂粉业的,不管是茶馆、酒楼、民宅等一律巡视。可下一个地方虽然也涉及皮肉交易,但却是会同馆。”
“那些番商贡使敢公然把娼妓带回馆内快活,只要被某抓住把柄,某敢把会同馆给封了!”
纪纲嚣张无比道。
“万万不可!”
庞英吓得要死,急道:“这些番商贡使都是陛下请来的客人,我等若是硬来的话,一定会让大明贻笑海外,还可能会破坏陛下怀柔远人的国策,这可是大罪!”
纪纲心中咯噔一下,被刚才的狂妄想法吓得不轻,可他嘴上却强硬的道:“难道我等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番人把朝廷设置的会同馆变成妓馆?”
“那也不能胡来。”庞英劝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怎么办?我等该如何向太子殿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