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
巳时七刻,金陵常科书院。
后山凉亭下。
朱高煦独自在饮茶,不远处守着赵俊臣、韦贤两人,更有数十名春和殿侍卫隐藏在周边树林之中。
“太子殿下,微臣把人带来了。”
郑和领着一位背负荆条,双手被绑的汉子, 走到了凉亭下。
那汉子走到距离朱高煦二十步之外的地方,屈膝跪下。
朱高煦微微扭头,给了旁边赵俊臣、韦贤一个眼色。
于是,赵、韦两人跟着郑和退到了百步之外。
朱高煦对跪在地上的汉子说道:“陈祖义,你还有什么话说?”
“好汉做事一人当,太子殿下若能答应草民一个请求,草民愿以死谢罪。”
那跪着的汉子正是被郑和抓获的南洋巨盗陈祖义。
朱高煦问道:“是何请求?”
“草民这些年杀人无数, 恶贯满盈,臭名昭著, 祸害南洋,就算殿下把我千刀万剐,也是我罪有应得。但请殿下放我的兄弟们一条生路。”
陈祖义以额头触地,恭声说道。
朱高煦觉得,如果陈祖义真心这么想,也算是良心未泯。
“实不相瞒,草民和众位兄弟当初也是良善臣民,被禁海之令所困,不得已才提着脑袋讨饭吃。这些年,草民的确做了许多恶事,殿下能否看在事出有因,禁海在前的份上,把账都记在草民一人身上?”
陈祖义见朱高煦没有应声,也不敢抬头,接着说道:“盼望殿下能选中他们当中一些并无人命的好手,加入大明船队。”
“为何?”朱高煦低声问道。
陈祖义恭声道:“一来, 可用他们的航海经验,为大明巡洋海外出力。二来, 可用他们的归顺和草民的这颗脑袋洗刷大明海盗的恶名。三来,殿下若能如此处置,也将给数十年深受禁海之苦的沿海臣民们,一个训诫和安抚。”
朱高煦发现陈祖义是个人才。
不过可惜,他知道此人心狠手辣,决不会被这一番话而打动,选择轻饶。
“我会奏请父皇,对这些人妥善发落,酌情处罚。”
望着以头触地的陈祖义,朱高煦沉声道。
“当今陛下与太子胸怀天下,善待子民,草民感佩不已。”
陈祖义叩首道。
朱高煦面无表情道:“陈祖义是南洋巨盗,必须死。你,还有什么遗言?”
陈祖义沉思片刻,忽然微微抬头,用敬仰的目光望着朱高煦,恭声道:“这两年大明巡使西洋,礼遇万邦,草民只恨自己早生了十年,只恨自己不能为永乐朝的开海之策,效犬马之劳!”
“就这些么?”朱高煦冷冷的问道。
陈祖义猜不出朱高煦的心思,犹豫了一会儿,恭声道:“草民今年三十七岁,妻儿老小当年都死在了海上,目前仅存一个七岁的独子寄养在满剌加的友人家中,若说遗言,草民想对那独子说长大后不可再当海盗,要来中华故土,为大明效力!”
朱高煦道:“我可以免你一死,但有个条件。”
他说到这里,起身走到陈祖义面前,蹲下后,低声说道:“你以后不可再以陈祖义的名号行事,更不能与你的独子、旧友相认,一旦走漏风声,你知道后果。”
“草民、草民、草民叩谢太子殿下大恩!”
陈祖义激动的语无伦次,再次叩头道:“草民愿为殿下肝脑涂地,做牛做马!”
朱高煦道:“我不要你做牛马,我要你去做倭寇,懂我意思么?”
“倭寇?”
陈祖义琢磨道:“殿下的意思是让草民去倭寇之中当暗子,为将来剿灭倭寇出一份力?”
朱高煦既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而是站起身,负手而立,高声喊道:“赵俊臣?”
几乎是数息之后,赵俊臣就以超快的速度,跑到了凉亭边,躬身向朱高煦行礼道:“卑职在。”
“你去派人放出消息,就说南洋巨盗陈祖义在被秘密押送大牢的途中,企图逃跑,被官兵当场击杀。”
朱高煦吩咐道。
“卑职知道该怎么做。”
赵俊臣抱拳道。
朱高煦道:“一定要让京城的百姓见到陈祖义的尸首,相信他死透了。”
“卑职明白。”
赵俊臣恭声道。
朱高煦挥手道:“去办罢。”
“卑职告退。”赵俊臣躬身道。
朱高煦目送赵俊臣离开,然后扶起陈祖义,沉声道:“从现在起,你就叫柳生打野。至于你的容貌与声音,会有人带你去做处置。”
“是。”陈祖义躬身道。
“韦贤?”朱高煦扭头向远处喊道。
韦贤很快跑了过来,抱拳行礼道:“卑职在。”
朱高煦吩咐道:“你持我手令,送此人去惠民医馆,让蒋用文给他处置一下容貌与声音。”
“遵命。”韦贤躬身行礼道。
次日。
太阳落山之后。
武英殿。
“陛下,王景弘求见。”
李兴躬身入殿禀告道。
朱棣放下手里的奏章,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道:“见。”
“微臣拜见陛下。”
王景弘作揖行礼道。
朱棣道:“免礼。”
随后,他看着王景弘,好奇的问道:“昨日南洋巨盗陈祖义意图逃脱,被官兵击杀,朕已斥责郑和看管不严,与你又没有关系,你来做甚?你是有话想说?”
“微臣的确有话要说,但——”
王景弘多次欲言又止。
朱棣道:“朕派你为郑和的副手,就是以重任相托,朕的心思,你应该明白。”
王景弘跪下道:“奴婢肝脑涂地,誓死不负皇恩。”
“朕知道你的忠心,起来说话。”朱棣道。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