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江宽度不足三里,若仅是横跨,一刻钟便可抵达对岸,但众人此行的目的地是巴坎,需要沿澜江直行几十里才能到达。
巴坎本是东罕一个边陲小镇,临近澜江,百姓世代以捕鱼而生,自从这里被定为两朝通商区域后,当地百姓生活明显有了起色,仅仅发展几年,就已经有了不输王朝大府的气象。
东罕地形大多是一马平川的草原,草原上遍布大大小小的领主,因百姓世代游牧,位置变迁频繁,所以极难管束。
且东罕自古以来奉行分封制,各地纷争不断,朝廷对那些划地为王的领主约束力甚小,好几代君王曾不止一次想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但奈何阻力太大,每每都是半途而废。
之后东罕朝廷便效彷王朝郡县制,推行台部制,细分整个东罕版图,在各地设立令、台、部等机构,规定万顷为令,十万倾为台,百万倾为部。
各地领主须定时向令上汇报领地位置、人口、以及牛羊数量,令上官员再上报给台上,依次递进,最终传至京城朝堂。
法令施行之初,各地领主官员倒也配合,每月通报,但随着时间推移,很多人开始瞒报,再后来干脆迟报或者不报。
如此这般,几年以后,台部制已经彻底沦为了名存实亡的笑话。
事情到了楚不休执政时才有了转机,他先是下令修复各台部粗劣的城防建筑,而后在丞相的提议下,大肆发展商业,各台部理所应当成了朝廷指定的交易地点。
台部城内既有来自中原的瓷器绸缎,也有来自西赤的香料金银器,且全都造型精美,是放一辈子牛羊也琢磨不出来的东西。
寻常牧民自然抵不住诱惑,大量涌入城内,以牛羊换取精美器物,哪怕领主也不例外。
几年下来,各城池已发展得相当繁华,不再是鬼城一座,台部制度因此一下子活了过来。
东罕朝廷靠着商业收入,国库前所未有地充盈起来,这还倒是其次,寻常商贩一个月的收入,就赶上放一年羊了,很多牧民都开始放弃放牛喂羊,投身到了商贩行列。
牧民相继离开,壮大了台部的同时,也削减了各领主的力量。
那些躺在金银玉器堆里的领主,眼见手中百姓越来越少,这才勐然发觉,出自东罕第一辅臣之手的这一招,是多么地阴损。
有的领主想要强行阻止,结果换来的却是哗变,到头来反而应了那句“领主轮流坐,今年到我家”。
可商人的数量终归有饱和的一天,当他们再也赚不到比放牛更多的钱时,也就没人再往里挤了。
正在这些领主好不容易松了口气时,那位沉寂许久的丞相再度干了一件让他们骂娘的事——削减朝堂武官。
这些大大小小的领主,或在朝中有一官半职,或依附朝中大员,削减武官数量,无异于要了他们的命。
很多人第一反应就是准备揭竿而起,可一圈数下来,可用的青壮已经不多了,就算大些的部族能凑够人数,可还没等动手,就已经被朝廷探子发觉,提前斩草除根了。
剩下的小部族或被吞并,或被收编,势力范围一减再减,再加上朝廷“部族人均一倾地,不得逾越”的法令,那些领主大多损失了至少一半水草丰盈的领地。
以商聚民,削弱诸侯,此乃文火;杀鸡儆猴,强征多余土地,此乃武火。
那位将文武炉火运用至纯青的东罕第一辅臣,也因此而毁誉参半。
毁他的自然是那些搭进半个身家的领主藩王,称誉的则是在其中赚足了好处的商人。
无论外界如何诋毁,甚至派出杀手刺杀这位搅动得整个东罕不得安宁的谋士,他依旧平安无事地待在皇宫最高的阁楼中,不时传出一个个让某些人抓狂的命令。
正如东罕大王私下对这位白衣谋士说得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