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巾上有清晨井水特有的新鲜清冽的气息,昨晚梦中的惊骇被这舒服的水汽扫去,少年的目色又恢复了平日的清明平静。
只是今日做这些熟悉的事情时,陈真的动作比平时显得有点慢,精神头也没平日那样积极。
昨晚的梦境对他的影响有点大。
虽然是场梦,但是每次做这个梦的时候,他就像亲身经历过梦境一样充满真实感。
甚至梦中的许多细节,他在醒来之后都记忆犹新,或者说那种感觉就是他的真实经历过一遍。
尤其昨晚,他想起来大骷髅里看见的情形,那温馨的烛火,那熟悉的袅袅炊烟……
为什么浑敦镇会出现在大骷髅里?
“陈真!你小子还没起?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平日老夫教导你那些圣人经论,你都读到狗肚子里头去啦……”
自院外突然传来一阵粗鲁的叫骂声,瞬间把陈真从昨晚诡异的梦境回忆里拉回。
他还来不及迎出去,房门就被人“砰!”地一声重重从外面踢开。
一个瘦小枯干的老头儿,翘着撮儿同样干枯花白的山羊胡子,气鼓鼓地打外头冲进来。
老头顶多就一米五左右的身量,生得瘦小可嗓门儿却特别大。
冲进屋中,老头儿一眼看见站在脸盆架旁边正在洗脸的陈真,表情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下一秒,却一个健步冲上来,老头干瘦,手也快,陈真还站着没反应呢,老头的手已经伸了过去。
陈真被吼得脑子嗡嗡响,根本来不及解释,耳朵就被一只长得跟干柴火棍儿似得手指一把揪住,跟着就是使劲儿一拧。
陈真疼地呲牙咧嘴:“夫子,学生并非故意晚起,夫子手下留情啊……疼啊疼,嘶……”
老头儿根本搭理陈真满口求饶,提溜着耳朵就把孩子往门外拽,边拽嘴上还边骂:“个小崽子,天天懒床,不懂用功,还要夫子天天叫你起床。”
“如今你越发长进了,夫子我的云板都叫不醒你了是不?人家是读书不觉已春深,一寸光阴一寸金。你个龟儿子倒好,日上三竿还不起,光阴于你如草纸……”
炎颜正在门前买包子,就听见了后头那句“光阴于你如草纸……”
她忍不住咧嘴笑起来。
这谁家老爷子,训孩子词儿用的还挺富有创意。
然后她就看见一个翘着山羊胡子的小老头儿,揪着陈真的耳朵自陈家包子铺后院里出来。
见了门前有人老头也不顾,照旧揪着陈真的耳朵,好像根本没看见陈真他亲妈就站在铺子门前,拧着陈真的耳朵就往对面私塾去了。
瞅着老头儿那架势……炎颜光看着都替陈真疼得慌。
看着一老一小进了街对面的草庐,炎颜忍不住问陈真他娘:“这就是那位成天醉的不省人事,任由陈真翘课去听书的夫子?”
陈家娘子把包好的热气腾腾的包子递到炎颜面前,笑吟吟地对她比划手势。
陈家娘子一只手指着对面,另一只手竖起根大拇指。
她手势比划简单利落,炎颜一看就明白了。
陈家娘子说:这夫子是个好夫子。
炎颜笑了笑,没说啥。
山海世界的夫子就跟申华封建年代的夫子有点像,尊卑划分亦为天、地、君、亲、师。
师者为大。
夫子打学生,在地球那叫体罚,在这个世界是家常便饭,比老子打儿子还打的勤。
炎颜没甚在意,拿了包子又跟陈家娘子寒暄两句,边吃边沿着长街往前走。
她途径草庐时,忽而听见自敞开的草庐门里传出陈真着急辩解的声音:“夫子的云板叫不醒学生了,学生今日清晨是被一阵琴音唤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