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椟笑呵呵上前,冷笑道:“若不是半路杀出个上古修士,还用等你来这儿?”
他转过头看向张五味,咧嘴笑道:“不过有个心境澄明之人,倒也不亏。”
刘景浊几乎与毛先生同时看向半山腰。
猛然间一阵山摇地动,金光交错之时,半山腰裂出一道巨大缝隙,由打缝隙当中缓缓升起一座宫殿,像是个庙宇一般。
那处庙宇如同一只口袋一般,几人眼瞅着庙宇散发出一阵绚烂光华,随即便被吸扯进去。
进门之后便是另外一处天地了。
刘景浊眉头紧皱,剩余几人也好不到哪儿去。
此刻所在之地,说是一片废墟也不为过,四处都是倾倒的残破宫殿,可那些破碎宫殿,却如同岛屿悬浮于半空中。
脚下是一片云海,头顶也是云海。
刘景浊皱了皱眉头,冷不丁瞧见最上方的巨大宫殿,有“申雨”二字。他心中大惊,转头巡视,又瞧见那座巨大宫殿下方两处偏殿,有五雷与驱邪字样。
张五味凑过来,颤声道:“这是什么地方啊?怎么像是给人打烂了一样?”
刘景浊深吸一口气,“怕就是被人打烂的。”
后世人间所传雷部,有一府二院三司,照理上古雷神所率的雷部不应该是这样才对啊!
刘景浊恍然大悟,是了,后世恐怕也是沿袭古时的。
此地,必然是姜黄前辈与何伯等人,当年讨伐的天庭雷部了。
一旁的余椟微微一笑,迈步朝前走了几步,恭恭敬敬抱拳,嘴里默念着什么。
众人抬头望去,那处最高宫殿,猛然之间散发绚烂光华,由打那束光华之中,有三枚七彩神石缓缓漂浮出来,悬停半空之中。
刘景浊瞬身上前,一剑斩出,雷霆剑光带起一阵风声,重重落向余椟。
一旁那位毛先生无动于衷,半点儿阻拦意思都没有。
可剑光落在余椟身上,却如同石沉大海,余椟连动都没动一下。
刘景浊眉头紧锁,挥手将张五味推开极远。
余椟缓缓转身,此刻这位蓌山山主,周身萦绕着一股子黑气。恍惚之间,刘景浊瞧见余椟身上,凭空出现一道虚影。
那位毛先生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前辈,辛辛苦苦带你到这里,别忘了答应我的事情。”
“余椟”眼神疑惑,声音沙哑,笑着开口:“我答应过你什么?不是这具皮囊答应的吗?”
童钺哑然失笑,随后笑出了声,笑的前仰后翻。
他伸手拍了拍毛先生肩头,眼神怜悯,说道:“原来不止我一个傻子啊?”
那位毛先生,此刻脸色阴沉无比,他黑着脸沉声道:“说好听点儿,你是蓌山老祖,说难听点儿,你无非是个行之将木的、土埋到额头的老东西,哪儿来的底气与我说这话?”
刘景浊眼神古怪,化作一道剑光,瞬间倒飞出去到了张五味身旁。
年轻人拿出酒葫芦,咧嘴笑道:“反正出口在哪儿又不知道,咱们看戏如何?”
张五味嘲哪儿有心情与他开玩笑?只得苦着脸说道:“还看戏?我怕待会儿咱们就成了戏子了。”
那也没法子啊,谁想得到,此处会自动将人吸进来?
刘景浊笑道:“要是我没猜错,这个所谓蓌山少主,多半只是一个给蓌山老祖当魂魄盛具的皮囊了。”
年轻道士无奈道:“刘景浊,你真就这么心大?咱们看戏看到最后,很容易就把自个儿看进去的,那几个瞧着没有一个好惹的。”
刘景浊咧嘴一笑,“不怕,我运气好。”
在这神霄天,刘景浊应该是占些地利的。
只不过上方那三块儿神石,总是让刘景浊觉得与瞧见的神尸身上气息有一种相似之处。
就像是见着了两个同样岁数却长相差异极大的人。
“余椟”冷笑一声,背过身子,脚下数道雷霆汇聚,缓缓凝做一级台阶,他每抬脚一次便有一层台阶凭空出现。
“毛覆,人死发生这等鬼话你也信?难到到现在你还瞧不出这是什么地方?此地是上古天庭雷部,最上方乃是雷神的神霄宫,你觉得数千万魂魄在此是用来献祭的?”
毛先生眉头紧皱,“余椟”又笑着说道:“你远不及某人一半儿聪明啊!刘景浊,你说说我处心积虑,是为了什么?”
刘景浊灌了一口酒,微笑道:“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这雷部尚存的后天神灵之一吧?排不上号那种。蓌山百年变作一流宗门,没少得你帮扶吧。还有其余八洲的八座宗门,都是与你一般,或是旧天庭部众,或是天门之外如今做主的那些存在所扶持的。所谓献祭,确有其事,只不过这神霄天里,一切邪祟都难以承受此地天道之力,能献祭的,唯有携带阴魂之人与身怀纯粹气运之人吧?如同我那个弟子,龙丘棠溪,还有这位毛先生了?”
顿了顿,刘景浊又说道:“谋我青椋山,也是为了当年存放在清溪阁的人间气运吧?”
说这话时,刘景浊身上杀意毕露,背后两把剑同样震颤不止。
“余椟”冷笑一声,淡然道:“你真以为,仅凭我们九座山头儿,就能让虞长风束手就擒?那你是真不知道天字一号虞长风,这个名号有多少分量了。”
顿了顿,“余椟”笑着说道:“罢了,今日无如何,你们都要死在这儿了。”
那位毛先生眉头一皱,双脚用力点地,整个人腾空而起。恍惚间瞧见其周身萦绕一周似琉璃般的屏障,又一个呼吸,这琉璃屏障化作琉璃甲附在那毛覆身上。
修行武道到了这个份儿上,就不太讲究拳法套路,即便是深究门派,也是大同小异,全凭一身武道意气了。
毛覆出拳如枪,刚猛到了极致,重重落向余椟。
只是那身上有着一道老迈身影的年轻人,连头都没转回来。
一拳落下,光是掀起的气浪就将上下云海震出个数丈深的窟窿,可毛覆愣是没能将余椟移动分毫。
余椟微微一笑,开口道:“神石是与最早的神灵一同在混沌之中孕育而成,天庭倾覆之后,本该是在天帝座椅镶嵌的三颗神石,被古时大修士封印至此。三颗石头而已,再如何古老也是做不到人死复生的,从前的幽冥地府,如今的酆都罗山,都不会允许此类事情发生。但是,只要有足够的气运,我借这神石之力再上一层楼,合道雷霆,与天地同寿,还是可以的。”
毛覆眉头一皱,转过头破口大骂:“刘景浊,你他娘的就这么看着?”
刘景浊灌了一口酒,眯眼而笑,淡然道:“我只是在等胡老哥开口而已。”
一句话而已,毛覆如遭雷劈,整个人楞在原地。
拐走龙丘洒洒的中年金丹,毛覆,胡游,其实压根儿就是一个人。
刘景浊冷冷开口:“武字做何解,胡老哥可有答案了?”
毛覆还未作答,忽然一声狂笑传来,是那童钺不知何时已然率先飞去神霄宫,此刻就在神石下方。
“余椟”冷笑一声,暗骂一句蠢货。
最高那处宫殿,童钺双膝跪地,高喊道:“我愿拿出我九成寿元,只要能让我妻子活过来,更多也行,即便只留我百年光阴我也愿意。”
七彩神石猛然间光华亮了几分,三枚神石各自射出一道绚烂光线,只一声哀嚎过后,人世间再无童钺此人,连魂魄都被神石分食的干干净净。
余椟冷笑一声,又迈出一步,讥讽道:“这些年你童钺做的事,瞧着是给蓌山做见不得人的事儿,可哪一件不是在掠夺他人气运?蠢货一个,对于神石来说,你就是美味佳肴!”
话音刚落,神石再次射来光华,直去毛覆身边。
刘景浊终于放下酒葫芦,化作一道剑光瞬身前往毛覆身前。
年轻人单手持剑,咧嘴一笑,轻声道:“神灵尚且已经陨落,神石算个什么东西?”
一道剑气斩出,三道光华当即被截断。
刘景浊左手提着独木舟,淡然一笑,开口道:“胡老哥,偷偷传信罗杵,故意放回魏薇,都是为了让那老东西夺得魏薇阴元。可你现在作何感想?两国交战数年,死伤无数,你可遂愿?”
话音刚落,刘景浊接连斩出数剑,可落在余椟身上,与毛覆落拳一模一样。
刘景浊干脆飞身踏上那处台阶,与余椟肩并肩而行。可一踏上台阶,刘景浊便如同被无数大山压在头顶,耳畔不断有声音传来,独一个跪字。
不得已一口鲜血吐出,刘景浊又觉得脚下台阶在将体内雷霆之力往出吸扯。他只得一边与那股子吸扯之力拔河,一边硬撑着不跪。
刘景浊紧咬牙关,沉声问道:“雨神真身早就被其主人炼化,墨漯国与青泥国那个约定,其实也是你们推动吧?龙丘家定然有人与你们狼狈为奸。其实若是魏薇终身只是个凡人,你们打不开这牢狱大门,风神真身所在之处,神灵气息也不会外泄。就是因为那个约定,魏薇前往栖客山修行,只是四境而已,便已经让此地天时紊乱,若是我没猜错,一旦魏薇踏入金丹境界,神灵气息会直接影响到这一方天地,三国气运,数万万百姓,都会成为这神石祭品,到时候你们压根儿不用这么麻烦,不必等到雷祖诞,只要强行剥夺魏薇阴元,便能直入此地了吧?毛覆也好,胡游也罢,又或是担着与龙丘晾结仇的风险,只是一个备用手段?其实你们还有第三记神仙手,我猜测,神鹿洲上,不止是靖西国筑起了国运塔吧?整个北岳地界的数国,背后怕是都有你们的人。当年趁着玉京天之变,鼓动妖族侵扰神鹿洲北境,又拖住龙丘家不能支援,以至于温落跌境自身难保,就是为了方便行事?”
一股脑儿将心中猜测全说了出来,余椟已然上去十余台阶儿,刘景浊还在原地。
余椟转过头,面色难看至极,只不过很快就释然了。再如何聪明,都是将死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