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安暗自叹了一口气,接着往下看。曹崑解运这批漕粮一路到了天津,果然在当地交粮的时候遇到了麻烦。因为实际运抵当地的漕粮,较朝廷征调的数额少了近一半,户部派驻漕粮仓库的官员自然不肯承担责任,拒绝签收这批缺失严重的漕粮。
当然漕府这边也并非毫无准备,先是推说江南各府征粮不力,未能完成朝廷下达的任务,后来又称漕粮在江南启运之前,便被海汉强征了若干,漕府交涉无果只能吞下苦果。
当下之意,反正能运到天津的漕粮就这么多,你户部爱要不要,想追究责任,那请去找正主麻烦,我漕府是不会负责的。
朱子安看到这里便已想到,如果户部要用这样的理由去应付上头,那朝廷也会很难处理。
朝廷去年已向海汉俯首称臣,浙江各州府更是已经被海汉吞并,本就没有继续对朝廷尽忠的义务,能继续征调粮食运往北方,已经算是仁义之举了。
不管是下旨惩治江南各州府征粮不力,还是发外交公文谴责海汉从中阻挠,这两种选择都只会让朝廷陷入更难堪的境地。但如果对此毫无反应,那朝廷仅剩的那一点点权威必定荡然无存,而且还会继续助长这样的不良风气。
最妥善的办法,当然是找个软柿子惩治一下,对下面杀鸡儆猴,对上面也能有所交代。
漕府衙门有钱有势,甚至还有独立指挥的武装力量,这可不是户部能拿捏得了的对象。那么在整个漕运体系中,最容易处理的自然便是那些没有正式官身,包括粮长在内的民间徭役了。
于是在经过协商之后,户部与漕府达成了一致意见——此次漕粮折损颇大,原因便是解运人员在运输途中没有做好损管工作,应当承担主要责任。相关人等先就地拘捕,由漕府衙门酌情判处苦役刑期。等下次有漕粮征解任务之前,再设法从当地找一批倒霉蛋出来当粮长。
好在此行的漕军中有一名百户是与曹崑有些私交的老乡,暗中将消息通报给他,让他赶紧溜。参与此次解运任务的十余名粮长,曹崑是唯一一个得到消息,并且赶在官府动手之前溜掉的人。
曹崑在北方举目无亲,又担心被漕府衙门通缉,所以从天津逃亡之后也不敢直接走官道南下。先是沿着渤海湾绕了一大圈,然后去到了海汉控制下的登州府,在福山铜矿当了几个月的矿工。攒了点钱之后,才在今年春节前从芝罘港乘船回到了南方。
曹崑担心漕府仍在追捕自己,甚至连苏州老家都没敢回去,便来到杭州谋生。此时东海大区已经全面接管杭州府,漕府衙门再怎么厉害,也不敢随意跑来海汉地盘抓人,所以这边对他来说还算相对安全。
曹崑知道此事再向大明的官府衙门举告已经无用,但他也不甘就此背下这口黑锅,于是便找到海汉官府,将自己的经历和盘托出,希望海汉能为他洗清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