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很快车上同行的看守就给他们解释了其中原因:“这可是星岛,地方就只有这么大,就算逃又能往哪里逃?你们也看到了,南边都是大海,北边跟柔佛国隔着一道海峡,要是你水性够好能游过去,那最好祈祷别被柔佛人抓到,不然肯定是抽筋扒皮的下场!”
秦华成诧异地问道:“莫非海汉与柔佛国有深仇大恨?”
那看守笑了笑道:“前年柔佛人跟英国人勾结在一起,从北边打过来,想从我国手上夺走星岛,结果最后被打得跟狗一样,白白折了几千精锐,你说他们恨不恨?”
对于发生在1635年年中的那场围绕星岛控制权展开的三国战争,秦华成是一点都不了解,这个时代的资讯传播速度本来就很缓慢,星岛距离马尼拉足足有五千里之遥,而且马六甲海峡这边并非西班牙航海者的活动范围,因此对于这场战争的前因后果也缺乏了解。如果不是秦华成阴差阳错来到这里,那可能要过很长时间之后,他才会从某些流传到马尼拉的说书段子里听到关于这场战争的故事。
不过英国人的名号,秦华成倒是听西班牙军官提起过,据说这个国家在遥远的西方大陆上与西班牙一直处于交战状态中,在海外也因为争夺殖民地的原因而多有发生武装冲突,可以说得上是冤家了。秦华成不知道欧洲三十年战争的前因后果,也不明白西方航海强国在这个阶段的全球范围内争夺海上霸权究竟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西班牙人对英国人也颇为忌惮,如果在海上碰到了对方的船,多半也是要分个生死高下才能收场。
而这样的一个国家,在海汉手底下似乎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听这看守的口气,显然当时柔佛国与英国的联手出击输得很惨,以至于过了许久之后柔佛国还依然记恨,会不择手段地对付来自海汉占领区的人——哪怕是逃犯也一样。
秦华成暗自心想,海汉既然不给苦役们上镣铐,那看样子真的是有恃无恐了,不到万不得已倒是不能轻易去尝试脱逃这类的手段,免得自讨苦吃。
路上马车从星岛南部的市镇穿过,车上这些囚犯都是马尼拉出身,没有到过真正由海汉经营建设的地方,看到有城区出现都颇为好奇,但他们很快发现海汉这城区并无城墙城楼这类的防御工事,只是在城区北部见到了纵深约莫有一里的一片沟壑区,但在车上远远地也看不清那里修筑了什么样的设施。
离开城区之后再往北便是大片大片的农田和种植园了,秦华成对这种田园风光倒是并不陌生,马尼拉城外,巴石河以北的临海平原上也能看到类似的景象。他原本以为这星岛既然是帝国边陲,那多半战事频频,当地民众也别想有什么安生日子过,但看这里的农业开发状况,倒是比他预计的好多了。看来海汉人对于这里的安全状况比较有把握,否则如果面临战争威胁,应该也不敢在这里大搞农业开发了。
在离开港口大约十几里之后,运载囚犯的马车终于抵达了目的地,一处被铁丝网圈起来的营地。在马车驶入营地大门的时候,秦华成注意到大门上挂着的招牌写有“星岛二号苦役营”的字样,看样子这里只是圈禁苦役囚犯的营地之一。
二号苦役营是在1635年的战事结束之后才开始兴建,也是谭举任在本地推行他倡导的“新式苦役营”的示范点。营地内的环境其实还算不错,营房全是标准制式的木制平房,规划布局十分整齐。二十栋营房可收容大约八百名囚犯,营区内像澡堂、食堂这类基本的公共设施都十分齐备,而且每天都有轮值的犯人负责对营区进行清扫,这环境比秦华成在途中所想象的那种黑狱大牢不知强了多少倍。
当然了,如果仅仅只看生活条件,这地方也就不配称之为苦役营了,囚犯们的劳动任务可并不轻松,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每天都是早出晚归,到附近的工地上进行劳作。目前在苦役营五里半径范围内有一条水坝,一处防御据点和一个军用码头总共三处在建工地,而这些苦役就是工地上出力最多的人了。
少部分身体较弱的囚犯则是充当后勤人员,负责在营地内洗衣做饭打杂等等。整个营地的武装守卫其实只有两个排轮流值守,但极少会有脱逃之类的突发事件发生。
秦华成在亲眼看到这里的环境之后,惴惴不安的心情已经缓解了许多,这地方看起来甚至比马尼拉在战后所建的难民收容所还好得多,比起他来时那黑暗压抑的船舱更是天壤之别。待在这里至少每天都能见到外面的世界,不用再在狭小的空间里憋得发疯了。
虽然星岛苦役营编制是罗杰主动划归给了谭举任这个文官管理,但具体到地方上,依然还是由驻军在负责苦役营的日常运行和安保措施。二号苦役营的负责人,便是罗杰手下的一名军官,不过由于编制上的更迭,行政方面向谭举任负责,而安保方面则是听从罗杰的指令,相当于是接受双重领导。
秦华成并不知道星岛这苦役营还有这么些门道,他只是觉得这里的环境比想象中要好得多,或许今后三年的日子也不会像自己所担心的那么难熬。只要能好好活下去,在这里待三年也并不是无法忍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