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特布当然不甘于困守于城内,但如果继续派出骑兵,又很容易会重蹈覆辙,继续刚才的悲剧。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海汉军已经距离城下越来越近,进入到了火炮的射程范围之内了。当然了,这个火炮射程是指海汉军的火炮,中左所城的城头上仅仅只是象征性地架了两门土炮,能不能打响都很难说。
穆特布也不敢尝试使用这两门炮,炮身上到处都是清晰可见的裂纹和豁口,要是装填炸药说不定就先把自己人给崩了。这两门炮还是他来赴任的时候,上司调给他用于稳定军心的装备,而且也给他交代得很清楚,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就不要用了,免得出事。
看着城外越来越近的炮车,穆特布心中也忍不住飙出了连串的脏话,他手底下除了一批弓箭手之外,再无别的远程攻击手段可用,这要如何对付海汉军?难道以血肉之躯去堵炮口吗?
穆特布想起那些投降的汉军中倒是有不少火枪火炮,但那些汉军连人带装备都被调去了山海关的方向打仗,而辽东半岛这边就只有像他这样依赖于旧式武器进行防御的部队。这要应付东江镇的小规模袭扰战倒是已经足够了,但要面对海汉这种级别的对手,穆特布也明白自己麾下部队的状况实在有些不够看。
海汉军已经停下了前进的步伐,开始在城外百丈的地方架设阵地。这个距离就算穆特布要使用弓箭手也没用,他们手里的弓箭就算进行抛射也射不到对方的阵地上,根本无法给海汉人制造出任何威胁。而对方步兵已经开始收拢集结,这个时候再派出骑兵去冲阵,只怕会比先前更加困难。
看着对方不急不慢地开始卸下炮车,架设炮位,穆特布心里更是急得有如心急火燎一般。他虽然不太明白海汉的战术,但也知道只要开始炮击,自己负责守卫的这座堡垒怕是就要凉了。无奈之下,他只能又点了三百骑人马,让他们出城冲杀。不过这次穆特布专门叮嘱了带队军官,如果见势不妙,就不要再硬着头皮怼正面了,可尝试迂回去攻击其侧翼或后方。
但接下来的交战状况再次将一盆凉水兜头浇到了穆特布身上,这一拨冲阵的骑兵遭遇了极其密集的枪林弹雨,还没等他们弄明白怎么回事,就看到冲在最前面的几十骑如同被飓风刮倒,人仰马翻无一幸免。紧随其后的骑兵们赶紧调转方向,试图从海汉阵地的侧翼先绕过去。
这个处理方式没有什么问题,但后金骑兵们对于海汉步枪的射程显然判断不够准确,于是他们在掠过侧翼的时候又为此付出了数十骑的代价。但即便如此,也没有能够找到包抄海汉阵地后方的机会,因为这里还有上百骑海汉骑兵在等待他们的到来。
当带队冲阵的牛录额真发现根本没有接近海汉兵搏杀的希望之后,果断地选择了脱离战场。好在这次决定下得够快,出城作战的三百余骑只损失了接近四成的人马,没有像先前那两支骑兵一样栽了大半进去。
高桥南很冷静地观察着战斗,不时向传令兵下达一些简单的指令。他没有下令让骑兵去追击逃窜的敌军,分兵对海汉来说仍然是非常危险的举动,何况对手控制的城池就在百丈之外,指不定对方城内的另一支骑兵就在等着自家分兵去追击,然后伺机出城再来冲杀一波。
钱天敦给他的指令是尽可能地消耗对手的骑兵部队,就目前来看这个任务完成得还是相当不错,两场战斗下来,已经有四五百后金骑兵倒在了海汉的枪口之下。在过去一年中的历次交锋中,海汉军还从未取得过数字这么大的战绩。
特战营在城外的存在,本身就能起到吸引火力的作用,后进军第一次攻击是顶不住诱惑,第二次攻击是顶不住压力。高桥南很想看看,假如继续对城内的后金军施加压力,他们会作出什么样的反应,是不是还会继续派出骑兵到城外来进行这种近乎送死的冲杀。
趁着打扫战场的工夫,高桥南来到位于阵地中间的炮位,与炮兵连长进行了简短的沟通。战线上这几门炮虽然都是小口径火炮,但如果运用得当,其威力也同样不可小觑。而高桥南所要做的,便是用小炮来做大文章。
海汉火炮在这个距离上的射击精度相当不错,所以炮兵将校射的目标就直接定为了阵地正对的中左所城南门。炮兵们不负期待,第一炮校射便直接命中城门,虽然因为炮弹质量太小,未能将城门撕碎,但命中城门所发出的那一声闷响,却是让城内的后金军全都是心头一紧。
对于这道三寸厚的木制城门究竟能抵挡住几发炮弹,他们的心中也着实没数,但所有人都明白,这道城门不可能扛得住海汉军的不断炮轰,城门被轰开只是时间问题。到时候是大伙儿一起冲杀出去,还是守在城内等海汉人攻进来决一死战,这是一个很难下决定的问题。
穆特布就站在这扇城门后面的广场上,他的身边已经再次集结了数百骑人马,但现在南门不能打开,东西两边的城门都早已用条石封死,只能从北门出城绕行过来,至少要多跑上两三里路,而且就完全失去了突袭的效果。如果不出城应战,等海汉军轰开城门之后,这么多的骑兵挤在城内,也根本就施展不开,只能下马步战,这无疑是自断臂膀的做法。究竟该怎么做才好,穆特布不禁再一次陷入了两难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