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野见张普成问得如此直接露骨,心知再想靠之前的说辞已经难以起到作用,索性便道出实情:“张大人,你可知这海汉人富可敌国,拥有财宝无数,无论去到何处,都是靠着行贿开路。”
张普成心道这倒很可能是实情,以其私军的作战水平,招募难民的规模,出手送礼的阔绰,很显然不是普通商人能撑得起,起码在登州府境内还没听说过有这种级别的民间富豪存在。前日与海汉人会谈,对方吹嘘在南方拥有数十万顷耕地,如果情况属实,那其富有程度的确难以想象。
便听上官野继续说道:“虽不知张大人从他们手中拿了多少好处,但想必也数目不菲……不过这不是重点,张大人,如果你愿与我合作,要从海汉人手中捞座金山也不是办不到。”
张普成的瞳孔微微一缩,心道原来如此,敢情前面费了这么多口水做铺垫,最终还是为了求财,这倒是与自己认知中不择手段的上官野形象不谋而合。只是那海汉人可不仅仅是有钱而已,想从他们手里捞钱,只怕代价承受不起。他可是亲眼见识过海汉的私军是如何在福山县城两次干净利落地击败了土匪武装万家军,把总黄曲也对其战斗力水平评价极高,认为其实力甚至还在卫所军之上。
最关键的是海汉人在这两场战斗中都未倾尽全力,是以一种很轻松的节奏就击败了对手,所以其私军的真正实力如何,作为看客的张普成也并没有一个明确的认识。但以其已经表现出来的部分来说,张普成绝对不会想去招惹这么一个难缠的对手,有万家军这个自寻死路的前车之鉴,张普成连一丁点的非分之想都没有。
上官野察言观色,认为张普成神情的细微变化是被自己说动了,当下继续趁热打铁道:“张大人,海汉人有的是钱,你那福山县根本没有油水,也难出政绩,难道就没想过给自己弄个十万八万两银子,然后辞官回去做个富家翁吗?”
张普成嗤笑道:“十万八万两银子?从天上掉下来么?上官大人说得倒是轻松。”
上官野道:“张大人若是愿意与本官合作,要从海汉人身上榨出这笔钱的确不难。”
张普成道:“莫非你是要绑票海汉人?”
上官野没有做声,脸上的神情却是已经承认了张普成的猜测。
张普成摇摇头道:“上官大人,你想多了,等你今后有机会与海汉人接触,便知此事绝无可能。”
上官野道:“直接来硬的肯定不行,听说那海汉私军战力极强,南方的山贼海盗都是望风披靡,地方驻军甚至也得看其脸色行事。若是本官率大军出击福山县,只怕这伙人见势不妙,径直就从芝罘湾逃回海上去了,到时候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张普成心道你想得倒是简单,那芝罘岛易守难攻,海汉私军又装备众多射程远杀伤力大的火器,去的人少了必定是白送,去的人多那伤亡也会相应增加,人家打不过拍拍屁股就坐船走了,你这伤亡损失可得自己背,到时候可不是竹篮打水的问题,而是要大大折本了。
不过张普成也不说破,就等着看着上官野到底有什么花样。要是对方真打算直接用武力对付海汉人,那他绝对会采取中立的态度在旁边看热闹。
上官野接着说道:“张大人既然已经跟海汉人有过接触,想必他们对你已经具备了一定信任,若是再找个合理借口约见他们,应当也不会拒绝。届时本官便在暗中埋伏人马,将其擒获,让海汉拿钱赎人,岂不是轻松之极?”
张普成道:“上官大人倒是轻松了,到时候海汉肯定把这笔账算到本官头上,好主意啊好主意!”
上官野道:“这个好办,让动手的人扮作山贼,你我联合演一出戏便是了,届时你来充当中间人,替海汉转交赎金,接回人质,岂不是天衣无缝?”
张普成越听越觉得离谱,只觉得上官野这个计划太过粗糙,将海汉人想得太简单。要是自己照着这办法去做,只怕这福山县城随时都会沦陷于海汉铁蹄之下。银子虽好,但与其提着脑袋去拼那虚无缥缈的数目,倒不如稳稳当当地收下海汉每隔三个月就会支付一次的所谓“办公赞助金”。
“使不得使不得!”张普成连连摇头,拒绝上官野的提议:“本官与海汉人素无仇怨,岂能为了钱财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上官野说了半天,见张普成还是不肯合作,当下也没多少耐心了,沉着脸问道:“张大人果真不肯合作?”
“恕难从命!”张普成打心眼里认为这个方案行不通,哪肯跟着上官野去冒这种险。上官野搞出乱子还能跑路,他身为福山县知县又能往哪里跑?
“上官大人要去找海汉人的麻烦,本官也不会阻拦,但莫要与本官扯上什么关系。”张普成唯恐沾上晦气,当下抬手作势道:“上官大人,请吧!”
上官野气呼呼地站起来离席而去,转身之际压低了声音骂道:“不识抬举!日后有你好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