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佩罗惊呼出声,朝那里跑去。
安格斯特拉没有听到他的喊声——或者说听到了但暂时无法回应——他在熊爪拍过来的瞬间凌空跃起,衣袖几乎挥成一条直线,就如乌鸦拍打翅膀飞向空中。
刀刃在雪花映衬下闪过两道锐利的寒光,熊上下的四只熊爪在下一秒被齐齐切下。安格斯特拉又手腕一翻,将刀悄无声息地没入熊粗苯厚重的身体。
刀光闪过的速度极快,恍惚间仿佛有几十把刀同时在熊身上舞动游走,薄薄的刀刃贴着熊的脂肪上层进行皮肉分离工作,刷刷几声后直刺下方,顺着肌肉切到深处,沿着骨架将其剖开……
原本想要拿出炸弹上前帮忙的阿佩罗,不知不觉停下了脚步。
他站在原地,瞪大眼睛,呆呆地看着安格斯特拉这行云流水的动作。
安格斯特拉没有做丝毫的停顿,漫长的几分钟后,他完成了他的整套动作——他的最后一击砍向熊的脑袋,那颗面目狰狞的熊兽飞去,砸落在阿佩罗的脚边。
随着最后的攻击结束,熊向后倒去。
在它摔倒在雪地里的那一刻,它的身体如花骨朵一般,在洁白的大地上血淋淋地绽开了。
熊皮从中间被剖开,一块块被切得厚度相同的肉片整齐堆积在上面,在失去了头骨的骨架下,是一颗颗被完美分离出来的内脏。
胃从上而下裂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尚未完全消化的人体残骸与衣物。
“…………”
看着这熟悉的衣物,阿佩罗不自觉地抿了抿嘴唇,一时间呆站在那里。
“阿佩罗?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到耳熟的声音,阿佩罗终于回过神,安格斯特拉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他面前,正用那只和那位先生几乎一模一样的绯红色眼睛注视着他。
那件黑色浴衣上没有沾到一丝血迹,血顺着刀刃一滴一滴落在雪上。那只眼睛里没有一点恶意,没有一点杀气,干净剔透犹如最好的宝石。
“我才想问你为什么突然跑出来,竟然连窗户都没关紧。”
“因为我感到有敌人接近,没想到是一只熊。”安格斯特拉满脸写着无奈,“这种动物太记仇了,竟然一路追着我到了旅馆,幸好没有伤到苏格兰。”
听着安格斯特拉提起苏格兰的语气,阿佩罗微微挑眉:“他身体怎么样了?”
“在我走时他还昏睡着,我已经给他用了你给的解毒剂,不知道他的视觉和听觉什么时候可以恢复。”
安格斯特拉回头看了眼熊的尸体:“熊掌好像挺补身体的,正好可以给他带回去。”
阿佩罗同样看向那具骨架:“即使要熊掌,也没必要把它弄成这幅样子吧?”
“有必要。”
安格斯特拉从雪地里捞起什么东西。阿佩罗定睛一看,发现是一把折断的莳绘竹刀。
“因为我很不开心。”
“……弄坏了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东西,所以我现在非常、非常不开心……”
安格斯特拉的目光落在上面,嘴里喃喃自语着。这话不知道到底是说给阿佩罗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
诸伏景光留在旅馆里,看不见听不见的他做不了任何事情。
他摸到了被铺旁的东西,除了他的外套,还有他上午遗落在木屋里的手机,这恐怕是安格斯特拉过去帮他捡回来的,这让他庆幸自己这次出行只带了一部组织联络手机。
忽然一阵寒风拂过,有个他无比熟悉的人出现在他身边,伸手抱住了他。
【苏格兰,是我。】
那人在他手背上写了一行字,这是上午他们在面对警察问话时所使用的沟通方式。
诸伏景光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他闻到了一股很淡的血腥气息。
【你受伤了吗?】他以同样的方法询问。
【没有。】安格斯特拉回答,【只是一头野兽,现在已经没事了。】
……野兽?
听到不是杀人,诸伏景光在内心放松的同时有点迷惑。
他调查过这里的环境,旅馆距离有野兽出没的树林有很长一段距离,野兽是不可能随随便便跑到村子里的,安格斯特拉为什么要去杀野兽?
【你遇到的是阿佩罗特制的化学炸弹,因为中毒,听觉和视觉受到损伤,不过我已经问阿佩罗要了解毒剂。】
【这只是临时性伤害。只要过段时间,一切能恢复正常……】
不知道为什么,诸伏景光感觉到安格斯特拉手指的动作,似乎抖了一下。
他想起去年降谷零受伤时安格斯特拉的模样,以为是自己这样受伤让他紧张担心,于是抬起手,像过去昨晚入睡前哄他那样,轻揉了揉那颗毛茸茸的脑袋。
作为一个卧底,作为一个组织成员,失去两种重要感觉明明是非常致命的事。
可是奇迹般的,诸伏景光心里没有感到焦虑,他更高兴于自己成功制止了炸弹——安格斯特拉、水库与村子全部安然无恙。
【任务怎么样了?】他问道。
【已经完成了。】
诸伏景光感觉到安格斯特拉写完这句话后低下头,拿脸颊轻轻蹭了蹭他的脸。
【现在好好休息。】
【不会有事的。】
【一切都可以恢复,不会留下任何影响。】
【我们会像过去那样继续一起生活,你陪伴我,我保护你。】
安格斯特拉接连在他手背上写下这几句话,写得越来越快,力道也越来越重。
【苏格兰,这次你的受伤完全是我的疏忽,我不该带你到这种危险的地方来……】
【……以后,我会把你放在更加安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