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第一手情报,铲除犯罪组织。”
“更具体的呢?在卧底期间,你会做什么?是去杀人,还是去救人?”
“……”
“你要去杀人,把枪口对准本来想保护的警察伙伴或无辜民众;你会去救人,为获取组织的信任,去救下某些罪大恶极之人。你的成功不是杀了多少人或救了多少人,而是你能在这种环境下坚持多久,得到多少情报。”
“……”
“即使牺牲无辜也不能软弱,即使家人好友被杀害也不可以动摇……你不能去相信那个组织里的任何人,你可以去了解他们、把握他们的弱点,但是绝对不可以付出感情。”
说到这里,教官的表情有点松动。
“你要记住,卧底的本质是工具。一件获取情报、传递情报的工具,不该拥有感情。”
“卧底潜伏的过程,其实就是从人变为工具的过程。”
“这很痛苦,我知道,会非常痛苦……道德上的拷问,良心的挣扎,高度危险和压抑的环境,很多卧底不是输给敌人,而是输给了无法坚持下去的自己。”
“……你做得到吗?”
……
降谷零在一片黑暗里睁开眼。
梦境和现实交织在他面前,让他一时分不清哪边才是真实的。
他知道他得控制住自己,这里不是组织给安排的住处,是组织的某个基地,房间里或许有什么他没检查出来的监控或窃听器,而且安格斯特拉就睡在他的上铺。
可他胸口压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让他一时间无法控制好自己。
卧底往往会出现很严重的精神问题,降谷零过去听教官提过。
他的这种痛苦源于精神上的压力,是从坪内之死就开始……不,从他被琴酒暴力拷问那次就开始,随着cia卧底的死、他意外被炸成重伤,身体出现奇怪的间歇性失忆,达到顶峰。
降谷零伸出手,注视着手指上的切割伤,心里想的是那个俘虏凄惨的死状。
他知道那是自己做的,他有清晰的记忆,他甚至还记得自己在看到那个人在溺水挣扎时,心里一闪而过的愉快。
特工手段不干净,在必要时候不会排斥刑讯逼供,但用那种残忍的手段是为了获取情报,而不是为了满足内心施虐的欲望。
如果有朝一日他会为折磨敌人感到快乐,他和这个组织的家伙有什么不同呢?同样是会祸害到国家的疯子残渣。
降谷零觉得自己回去后必须去找心理医生,他怕继续下去自己会先垮掉。
“……你做得到吗?”教官的话犹在耳边。
“我……”
降谷零喃喃自语着,像是要对过去的问题做出一个回答。
就在这时候,他感到上铺突然动了动,立柱上的灯亮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上面探下来。
“安室,你睡不着吗?”
安格斯特拉趴在那里看着他。
“…………”
降谷零按下心里翻涌的情绪,努力挤出笑容:“暂时睡不着,你怎么也没睡?”
“我在和别人聊天。”安格斯特拉回答。
降谷零一下子彻底清醒了。
为什么小恶魔大晚上的不睡觉要聊天?他在和谁聊天?hiro?雪莉?诸星大那个阴郁的琴酒二号?还是……组织的boss?
他从新闻上看到了10区的爆炸桉以及埃菲尔铁塔附近的直升机坠落,尤其前者炸得可是法国本土黑帮,安格斯特拉闹得这么大,这个组织的boss或许会和他发邮件沟通。
————
在拿到那个仪器后,境白夜陷入了茫然。
潘诺家在10区,在他暴露后,那里不出意外地被组织清理了。他看过潘诺的遗物,里面没有这个仪器,那时的他没有在意,以为是潘诺讨厌他,所以把他的礼物扔了。
为什么会在他上司那里?
是潘诺给他的,还是他从潘诺那里偷拿或抢走的?
境白夜不理解,他内心隐隐有了猜测,很快被他自己否定了。
不管如何,潘诺对他的背叛是真的。
他想要抓他。
而且通过一年的相处,他知道自己有多在意财物——为了一个锁门器都要去追杀小偷、被补偿了一次旅行才放过对——为什么他还要选在那么重要的别墅里抓他?
境白夜没有多想,他强迫自己不去多想。
他把机器收回,赶紧返回基地找安室透,电话亭里他表情特别不安痛苦。
回去后,境白夜吃了顿美味的晚餐,和安室透一起去宿舍,打算在这里留宿一晚,明天再回去。
然后,他失眠了。
境白夜不敢翻来覆去,因为这个宿舍是上下铺双层床,他担心摇晃得太厉害,下面的安室透会被他弄醒。他抱着被子发了会儿呆,拿出手机决定找人聊天。
考虑到时差,他只给斯皮亚图斯发去了邮件。他没有说仪器的事,只是提到了潘诺。
【为什么那个时候,潘诺想要抓我?——angostura】
他无法去问贝尔摩德、琴酒或是朗姆这个问题,因为他们的答桉只会是——那个家伙是卧底,想抓你这个被他蒙蔽的组织成员天经地义。
包括他自己,在去日本前也是那么想的。
【你希望我回答你什么?】
斯皮亚图斯平澹的语气让境白夜愣了一下。
作为卧底要逮捕组织成员,这是最常见最靠谱的答桉……他希望斯皮亚图斯告诉他什么?
【这是你们间的事,如果你想要知道,就自己去查。】
他们的boss全知全能,唯一的苦手是无法理解感情。
……
“我在和别人聊天。”
境白夜趴在上铺床边看着下面的安室透,他察觉到这个手下情绪不太对劲。
现在的他越来越容易看懂他了,他看出他此时的情绪紧绷……如果硬是要找个参照,很像伊森·本堂死后他失眠的那次。
只是那次他是对组织的厌恶仇恨,这次的负面情绪,更像是他对自身产生的。
境白夜缩回脑袋,直接从上铺跳到了地上,他走到安室透身边,仔细打量着这位手下此时的表情。
“……你很痛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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