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摆手道:“我自己去吧。让你这个东道主公然从宴席上将我请走,人家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呢。我先去,你和刑极再偷偷逃席出来。你的剑庐是哪里?”
汤昭只得将自己的剑庐指给她,因为就在水边,倒也不难找。那老妇人点头,又道:“记住了,我先去了,你叫上刑极。哦,对了,只叫刑极即可,其他人就算了。”
汤昭问道:“我师父他……”
老妇人道:“我也仰慕薛庄主,但今日正事要紧,何必叫其他人来节外生枝呢?就是你这位老朋友——”她戳了一下龟爷的脑袋,龟爷怒目而视,“也别带了。”
汤昭拗不过她,只得答应,目送她悄然离开,然后将龟爷放在席上,径自去找刑极。
龟爷见汤昭离去的干脆,欲言又止,它其实是想跟汤昭说一下朱杨的事,那老鳄鱼最近被那个北海元极宫来的小子弄得焦头烂额,颇有些草木皆兵,问汤昭要如何处置?
但这时没机会说,它便不说了。仔细一想,这件事就是朱杨惹出来的烂事,关汤昭屁事?
汤昭和朱杨从来就没对付过,让他栖息在沼泽里已经很有容人之量了,难道还要为他以前结过的仇家兜底不成?
光公子的事,朱杨能对付就对付,不能对付自可以去求助江神逸或者再金蝉脱壳一次。龟爷更该做的是看好这老鳄鱼,别叫他手段粗糙,给琢玉山庄真的惹下七大势力那个级别的大仇人。
说白了,乌龟和鳄鱼,本来也不是一起的,各行其是便了。
刑极正和王飞秘密商议,已然有了结果。先将王飞打发走了,又听到汤昭找他的事,顿时一个头两个大,道:“我说,就不能清净一时半会儿么?”
汤昭也觉得有些抱歉,道:“这回是意外……真的是最后一回意外了。我也没想到她会找上门来。她既然开口,我又怎能推脱?您往好处想,除了这件事,其他的事还算事?这算一劳永逸。”
刑极气呼呼道:“一劳永逸个屁!不如叫一了百了。一闭眼,一蹬腿才叫万事皆休。你知道我光为了躲她费了多少劲儿么?本以为到你这里躲个清净,没想到却是自投罗网。罢了,伸头缩头就是这一回了。”
一回头,就见王飞好奇看过来,刑极干笑一声,道:“公子稍等,我这就给你探探口风去。”
一时两人分别逃席出来。刑极逃席容易,汤昭身为宴会焦点却很难长久离开所有人视线。最后汤昭干脆找危色来,让他看着形势,无事便罢,若实在要找自己时,他就先易容改扮,替自己一会儿。交代之后,两人才来到水边栈道汇合。
此时全山庄的热闹都是铸剑会上,水边栈道显得格外幽静。沿着栈道走,即使脚步轻捷如汤昭,也会不自觉踩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汤昭的剑庐在最深处,从栈道步行过去,一路上能看到石纯青那方方正正的剑庐,徐终南的道观,朱英的白雾灵草,薛夜语的猫头鹰林……
想当初,他第一次拜访此地时,石纯青的剑庐完好,徐终南的剑庐却很寥落。但如今,至少几日内那座道观将迎来它的旧主,少不得要热闹几天,而石纯青的剑庐,却不免长久的落魄下去。
当时徐终南负气下山,山上是完整的保留了他的剑庐的。然而石纯青的情况又与他完全不同,他的剑庐又该如何处置呢?
过了江神逸那座翅膀剑庐,汤昭和刑极来到了他的剑庐前。
剑庐有个小小的阁楼,虽然狭窄,却是剑庐中视野最好的地方。老妇人就站在阁楼上,白发微微飘起,隔着栅栏,不觉得形容暮气,反而觉得风采非常。
刑极在下面看着,轻轻咽了口吐沫,露出一种汤昭从没在他脸上见过的表情——纠结、忐忑和一点点胆怯。
最后,他还是拽平了自己身上代表白身的布衣,然后对汤昭使了个“跟上来”的颜色,正容走上了台阶。
上了阁楼,老妇人回转过身,笑容比之前浅了不少,几乎可以说是似笑非笑,道:“终于来了?”
汤昭看着不自觉得背上一凛,刑极低下头,大礼参拜,道:“刑极,参见君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