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鹰扬摆了摆手,叹了一口气,口中说道:“虽说咱们已做了准备,可是扶桑人毕竟势大,要想将他们拖在东辽县,使得天津卫和京城有所防备,绝非容易之事。许某派出的锦衣卫想来已到了辽阳,可是辽东武备松弛,驿站大半荒废,留下的驿卒和马匹也都是白发苍苍的老者和瘦马,要靠着他们将文书送到天津卫和京城,非得花上五六日工夫不可。是以依许某来看,咱们至少要将扶桑大军迟滞七日,方能挫败他们偷袭天津卫的阴谋。”
许鹰扬说到这里,略停了停,接着说道:“就算咱们能将倭寇的战船烧掉大半,剩下的扶桑人无法攻打天津卫,必定会将怒气发在咱们身上,掉头攻打东辽县城。眼下全城能战之兵不过三四百人,成千上万的扶桑人冲了过来,只怕用不了多久,咱们就得全军覆没。”
厉秋风知道许鹰扬说得不错,思忖了片刻,口中说道:“许大人说得极是。要靠着东辽县城的公差捕快、守城兵卒和一两千男丁抵挡扶桑大军,无异于以卵击石,非得全军覆没不可。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请辽东总兵衙门发兵来援。即便辽东各地驻屯兵马都是老弱残兵,也远远胜过寻常百姓。还请许大人派出心腹前往辽阳府,严令辽东总兵张贵大人派出兵马来援,否则咱们非得被扶桑人屠戮殆尽不可!”
厉秋风说完之后,许鹰扬苦笑了一声,口中说道:“张大人的官位在许某之人,许某无法对他下令。虽说锦衣卫是皇帝亲军,有先斩后奏之权。可是今上登基之后,对锦衣卫约束极严,夺了锦衣卫许多权柄。张大人是封疆大吏,以许某的官位,压根奈何不了他。何况张大人是老军务,在宣府、大同带过兵打过仗,可以说是一位杀人不眨眼的将军。许某派人逼迫他出兵,他若是翻脸,非得杀人不可。”
许鹰扬说到这里,看了厉秋风一眼,接着说道:“厉大人在南司当差多年,自然知道这十年间,锦衣卫的权柄和地位已然无法与先帝在位之时相比。即便是在京城之中,许多大臣对锦衣卫也不再有畏惧之心。要想说动杀人不眨眼的张贵大人,只怕许某无能为力。”
厉秋风听许鹰扬如此一说,心下焦急,口中说道:“张贵大人身负守土之责,却如此懈怠,着实让人不解。听说他当年在宣府、大同带兵之时也是一员猛将,为何到了辽东之后,却变得如此意气消沉?”
许鹰扬叹了一口气,看了厉秋风一眼,苦笑着说道:“这位张大人可不是寻常的大头兵,而是正经的科举正途出身,是先帝在位时的内阁大学士刘康刘大人的得意门人。有一年鞑子袭扰边关,前锋直指大同。其时张大人以御史的身份在大同巡察,大同守将畏敌如虎,任由鞑子兵在城外屠杀百姓,抢掠财物,却不敢开城与鞑子兵一战。张大人见鞑子兵如此凶残,以御史关防逼着大同守将出城与鞑子兵交战。官兵出城之时,张大人也换上了铠甲,与诸将一同出城杀敌。这一战他身先士卒,斩首五级。官兵原本对鞑子兵甚是畏惧,可是看到张大人只是文官,却在战阵之上如此勇猛,受了他的鼓舞,拼命冲向了鞑子兵。这一战斩杀了五六百鞑子,打得鞑子狼狈而逃,是十余年间官兵对鞑子兵的唯一一场大胜。先帝接到军报,大喜过望,即刻升了张大人做了兵部职方清吏司郎中。这是将张大人由七品的御史提拔为五品的兵部官员,乃是极大的恩德。先帝还颁下圣旨,诏令张大人以职方清吏司郎中的身份兼任大同府游击将军,不须回转京城,就在大同府办事。”
厉秋风知道张贵是自己的师叔刘康的门生,不过对此人的来历并不十分清楚。此时听许鹰扬说话,他心中暗想,张贵出身文官,却能成为起居八座的将军,凭借的自然是军功。此人如此彪悍,应当不是畏敌如虎之人。为何他在大同能够与鞑子兵死战,可是到了辽东之后,却变得意气消沉,眼看着扶桑大军即将杀到,却不肯发兵来援?难道他的军功都是假的,之所以能够在军中扶摇直上,靠的都是贿赂上官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