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秋风见掌柜战战兢兢的模样,自然知道方才他追出酒馆之后,向姓娄的一伙问清楚自己的来历,将自己认作东厂的番子,这才吓成了如此模样。念及此处,厉秋风心下微有歉意,不想在这里惊扰众人,是以站起身来,口中说道:“劳烦掌柜了。我要酒菜,不知道备好了没有?”
掌柜此时惊魂稍定,见厉秋风言语和蔼,再仔细回想方才店中的情形,自己也没有说什么冒犯朝廷的话,是以略略镇定了些,对着厉秋风点头哈腰地说道:“小人这就去给大……大爷催一催,请大爷稍侯……”
他说到这里,突然又想起没给厉秋风安排桌子,只是请他坐在柜台外面,心下不由一凛,暗想自己如此应付这个北京来的官儿,只怕他要怀恨在心。待他回转码头之后,带人回来报复,非将花红馆砸了不可。自己三代辛苦经营的酒馆,只怕逃不过这场大难。念及此处,掌柜的脸色登时变得惨白,嘴角抽搐了几下,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酒馆中的酒客却没留意掌柜和厉秋风说了些什么,兀自划拳吵闹,大声说笑。厉秋风见掌柜面如死灰,心下越发过意不去,急忙对掌柜说道:“我只不过是顺路来买些酒食的过客,掌柜不必多虑。”
掌柜勉强点了点头,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却要比哭更难看。只听他颤声说道:“是、是,我这就去厨房给您催一催……”
他话音方落,却见通往厨房的角门帘子被人掀开,店小二拎着一只用纸包着的烧鸡快步走了出来。掌柜如蒙大赦,三步并作两步抢到小二面前,伸手便将烧鸡从他手中夺了过来,转身一路小跑到了厉秋风面前,双手将烧鸡递在厉秋风面前,口中说道:“耽误了大、大爷的事情,还望大爷恕罪。”
厉秋风苦笑了一声,接过烧鸡,口中说道:“掌柜的太客气了。”
那名小二又从柜台边捧起一坛酒,用麻绳在酒坛上绕了一个十字绊,这才递给厉秋风,笑着说道:“大爷的东西都备齐了。若是还要酒碗,小的再给您包上几个。”
厉秋风接过酒坛,摇了摇头,道:“碗就不要了,多谢小哥关照。”
他说完之后,向着掌柜微微一笑,转身出了花红馆。只是他走出二十余步之后,只听得身后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厉秋风转头望去,却见一众酒客连滚带爬地从花红馆中逃了出来,一出酒馆,便即作鸟兽散。厉秋风知道掌拒的已经向众酒客透露了自己的来历,众人一听自己是京城来的官员,惊惧之下,这才四散逃走。他无奈地一笑,却也没有法子,只得转身走开。
厉秋风在京城之时,与东厂打过不少交道,知道这些番子阴狠狡诈,不过自己亮出锦衣卫的腰牌,番子必然心有顾忌。若是绕路返回码头,自己不认得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船上。不如按原路返回,想来这些番子也不会与自己为难。
他打定了主意,便即沿着来时的道路走了回去。待走到官兵把守的那处街口,军兵头目一见厉秋风到了,急忙喝令手下的军士让出道路。厉秋风不费吹灰之力,便即大摇大摆地穿过了官兵的防线,直向码头走去。他知道四周的黑暗之中,埋伏了无数东厂番子。不过他并不担心,仍然不紧不慢地向码头走去。待经过来时东厂番子设伏的那处酒馆,却见酒馆内仍然灯火通明,想来这些番子还在等着他们要找的那个人自投罗网。
厉秋风走回到码头,拎着酒坛和烧鸡跃到船上。船家和两名船夫早已吃完晚饭,正自坐在船头闲聊。见厉秋风回来,三人急忙站起身来与厉秋风寒喧。厉秋风心中有事,随便应付了几句,便即钻进了船舱。
矮胖子正与老者在舱中说话。厉秋风尚未进到舱内,矮胖子已然闻到了烧鸡的香气。只见他一跃而起,抢到了船舱入口处,险些与厉秋风撞了一个满怀。厉秋风正想说话,矮胖子右手斗然伸出,从厉秋风手中抢过了烧鸡,二话不说便撕下了一个鸡翅,放在口中大嚼起来。待看到厉秋风右手还拎着一坛酒,当真是心花怒放,也不顾着嘴里还嚼着鸡肉,伸出右手便抓向了酒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