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江湖人物再蠢,黄崇这番话他们自然能够听懂,是以一个个脸色大变。不少人心中将黄崇的祖宗八代都骂了一个遍。黄崇知道众人心中骂他,却也并不说破,接着说道:“韩非子说五种蛀虫祸害百姓,其中江湖武人凭借武力触犯国家的律例,是国家和百姓的祸害。正因为如此,历朝历代对江湖武人无不严加防备。咱们大明自太祖立国之后,便即下令销毁民间兵器,武人不得结社集会,对抗官府。只是这些年来,各地官员不遵守太祖立下的规矩,才使得五蠹之祸愈演愈烈。不过各位若是想在修武县城捣乱,只怕打错了算盘!”
黄崇说完之后,右手抓起桌子上的一个酒杯,用力摔到了地上。只听“啪”的一声,茶杯摔得四分五裂,众人心下都是悚然一惊,人人心中都想到了八个字:摔杯为号,伏兵尽出!
只不过黄崇摔杯之后,四周一片静寂,压根没有什么伏兵杀将出来。黄崇扫视了一圈在场的各帮派首脑人物,一字一句地说道:“本官不管你们是什么帮主、掌门人,也不管你们是大侠还是恶徒。只要你们在修武县境内,若是有作奸犯科之举,本官便要将你们绳之以法。本官这话先放在这里,若是真有人敢作恶,休怪本官言之不预也。”
黄崇说完之后,缓缓坐回到椅子上。群豪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无人说话。
胡坤等人似乎也没有想到黄崇竟然大发雷霆,脸上也都露出了惊诧之色。张师爷更是脸色铁青,手中紧紧攥着一个酒杯,似乎随时也会将杯子掷到地上。
厉秋风瞧着众人的模样,心下暗想,黄崇毕竟是科举正途出身,颇有些迂腐之气。这些江湖武人,岂能是你一个小小的知县几句话便能压伏得住?好在眼下坐在这院子中的各帮派首脑人物都是武林正道人士。若是那些绿林山寨的头目在场,只怕黄崇这番话立时会引出祸端来。
他正思忖之间,却听玄机和尚低声对他说道:“这位黄知县看来是不想要头上的乌纱帽了。”
厉秋风心下一怔,看了一眼玄机和尚,口中说道:“大师此话怎讲?”
玄机和尚微微一笑,道:“贫僧虽然不是官场中人,不过也曾被官府请去做过法事,见惯了官家一些手段。黄知县方才言辞激烈,只是洛阳知府在场,原本这话应该由知府大人说才对。他一个七品知县,竟然抢在知府大人前面说出这等狠话,置知府大人于何地?还有黄知县这话说得太过狠毒,赴宴的这些江湖武人虽然大多是正道人士,不过其中心胸狭窄之人却也不少。这些人明面上或许不会与官府作对,不过暗地里做些手脚,凭着修武县这些公差捕快,可不是他们的对手。到时只怕黄大人疲于奔命,头上这顶乌纱帽非被上官摘了去不可。”
两人说话之间,却见洛阳知府韩去思站起身来,对群豪说道:“黄大人这番话乃是金石良言,还望各位回去之后细细琢磨。不过本府知道各位都是江湖中的英雄好汉,必然不会有作奸犯科、祸害百姓之举。黄大人只是提醒各位,并无他意,是以各位不必心下惊惧。”
群豪虽然不晓得官场的规矩,但是官大官小还是知道的。黄崇不过是一个七品知县,而韩去思身为洛阳知府,管辖着洛阳城及其周边十三个县。洛阳又是河南巡抚衙门治下的重镇,以官职和地位而论,韩去思要比黄崇厉害太多。是以这些帮派的首脑人物见韩去思出言安抚众人,登时惧意尽去,纷纷出声附和起来。更有人大拍韩去思马屁,明里暗里却在贬斥黄崇。韩去思处之泰然,脸上满是笑意。黄崇却是一脸不快,闷坐在椅子上并不说话。张师爷此时舒缓了脸色,坐在黄崇身边微闭双目,不时瞥一眼黄崇,目光中净是不屑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