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梅年兄听董年兄侃侃而谈,笑道:“董年兄高见,小弟佩服。”
于承嗣跟在于帆身后,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他压低了声音对于帆说道:“大人,这个老家伙在公帝圣君庙说关老爷的坏话,不怕关老爷发怒,发一个掌心雷活活劈死了他?!”
于帆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妄言,以免引人误会,再起风波。
此时两人随着人流慢慢向前挪动,已将走出这拜殿。那董年兄听了梅年兄的恭维,心下极是得意,说起话来更加肆无忌惮。只听他说道:“梅年兄,明年又是大考之年,只要咱们中了举人,便能妙笔生花,做上几篇锦绣文章,管教世人识得关羽的真面目……”
于帆听到这里,不禁哑然失笑。方才听着这董年兄高谈阔论,原本以为此人满腹经纶,学富五车,定然是一位致仕的官员,想不到此人一把年纪,却只是一个连举人都未中过的穷酸秀才,竟然在关帝庙中大发厥词,当真让人笑掉大牙。若关云长在天有灵,只怕真如于承嗣所说,自空中打下一个掌心雷,将这董年兄当场劈死,以儆效尤。
过了半刻,于帆和于承嗣总算挤出了拜殿,到了正殿之前。于帆定睛望去,这正殿面阔七间,进深三间,高八丈有余。向上看,却是庑殿顶形制,琉璃瓦覆盖,五脊横立,六兽扬威,端得是雄伟庄严,气势迫人。正门以檀木制成,门板上有十二副浮雕木刻,刻画的是桃园结义、三英战吕布等关羽的生平故事。
那董、梅两人站在于帆和于承嗣身前,指着正殿的匾额高谈阔论。却听那梅年兄道:“这匾额上‘忠义千秋’四个大字,倒颇有几分传神,算得上是一副好字。”
那董年兄却撇了撇嘴,一脸不屑地说道:“这是元人赵孟頫的字,走的是宋人米芾的路子。米芾这人最喜临古人的贴子,正因为如此,他的字倒成了四不象,看上去气势惊人,其实却是‘人见之,不知何以为主’。宋人四大家中,蔡襄、苏轼、黄庭坚三人都可称得上自成一家。只有这个米芾东抄西学,全无风骨。赵孟頫弃苏、黄、蔡不学,偏偏去练米芾的字,只能贻笑大方,徒留笑柄而已。哈哈,哈哈。”
于帆听着董年兄胡言乱语,鸡蛋里面挑骨头,心下鄙视这两个穷酸,不欲与这两人同行,正要拔腿向正殿走去。便在此时,忽听有人冷笑一声,对那董年兄道:“一个白丁,也敢在圣人面前说三道四,可笑啊可笑。”
于帆听此人一说,当真是于我心有戚戚焉,不由得暗地里叫了一声好。那董年兄却是勃然大怒,双手握拳,脑袋左右扫视,口中怒道:“是哪个不知高低的王八蛋敢在此犬吠?!”
只听“啪”的一声,那董年兄脸上已被人打了一记耳光。此时正殿前挤了数百人,董、梅二人混在人群之中,是以众人都没有看清是谁出手打了他一记耳光。这记耳光打得颇重,那董年兄被打得在地上转了两个圈子,这才稳住了身形。只见他右手捂住右脸,一脸惊恐,颤声说道:“谁、谁敢打我……不怕我告官么?”
他话音未落,又是“啪”的一声响,董年兄左脸又挨了一记耳光。他向右转了两个圈子,左脸颊上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手印,嘴角也溢出血来。
这次于帆却看得清清楚楚,出手打了董年兄两记耳光之人,却是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这人三四十岁年纪,身穿藏青色袍子,混在人群之中并不起眼。他出手如电,又藏在一个大汉身后,是以众人都没有看清是他出手打人。只不过于帆和于承嗣武功高强,站在一边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董年兄吃了大亏,再也不敢嚣张,双手捂着脸面,和那梅年兄一起挤出人群仓皇逃走。众香客中有不少人听到董年兄大放厥词,对他早有不满,此时见这穷酸秀才挨打之后如丧家之犬逃离了正殿,登时叫起好来。更有几名香客趁乱拾起地上的碎石,便向董、梅二人掷了过去。两人见惹了众怒,哪里还敢回头,抱着脑袋狼狈逃出了拜殿,一溜烟地跑出了关帝圣君庙。
于帆却并未理会逃走的两个穷酸,而是一直紧盯着出手教训董年兄的那人。那人见董、梅二人仓皇逃走,只是微微一笑,便即向正殿走去。于帆正想跟过去,无意中却发现那灰衣人不知何时也走进了正殿前的院子中,离着那人身后两三丈远,曲曲折折地正自向正殿走了过去。于帆心下一凛,暗想这灰衣人原来也盯住了那人,只怕此事并不简单,其中另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