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伯琴,他足下无声地踏入宽敞的大殿,瞅见她一人侧卧坐榻。慵懒率性不矫揉,坦荡大方不造作,甚是自然。
重点是,纵使高高在上,她却从不在乎他未以君礼相待。
她若是男子,必视如知己。
“那日在秘境,元君遇险,琴未能及时相救,深感羞愧。”不知怎的,见她如此姿态,伯琴反而心态轻松许多,“今见元君安然无恙,心头之石总算落地。”
“劳少主记挂了,其实大可不必,”元昭勉强起身坐直些,歪靠着,眉宇轻淡,“本君自从入道,一直沉迷修习功法缺乏作战经验,难得有机会正好历练历练。
不过少主今儿前来,仅是因为愧疚难当?”
若是,他可以走了,她整个人活生生地坐在这儿,毫发无损,身心比他更健康。
“元君目光如炬,”伯琴坦然承认,“今番前来,除了致歉,另想讨教一下,您在那往生境里可曾见过自己的往生?”
“见过。”元昭对他的话深感疑惑,护甲下意识地轻轻刮蹭扶手上的石头,“有何不妥?”
罔石:“……”与我无瓜!!木有不妥!!
它都是按规矩来的!
“不知元君可听过风弥二字?”伯琴的神情有着微不可察的期待。
“风弥?”元昭莫名其妙,这话问得蹊跷,这名字也特别陌生。话说,他为何觉得她会认识他往生里见过的人?“我与本地诸贤在前世未有过任何瓜葛。”
包括那个某人。
过去的已成为过去,只要他不知,她便坚决不认。大千世界,相遇一场是缘分,在异世重逢更是几生修来的奇缘啊!
伯琴观她语气平静,表情无异。心中微微失落,又觉得理所当然。
无论品阶、修为,她比他高不止一个等级。他看不到她的过往,也看不到她的前世。只看得出她此时的话不像作伪,风弥二字于她确实陌生,不禁黯然。
之所以问她,是因为他从往生幻境出来时,她恰在脚边。
太巧了!
他难免多想,前世的故人总会以各种方式在今生相逢,不慎走眼就错过了。
见他如此执着,元昭觉得好笑,起身,改为大马金刀地坐着:
“昨日种种昨日死,伯少主好歹也是灵丘的青年才俊,且娶了道侣,为何还对往生之人念念不忘?岂非叫人心寒?”
虽然那凤笛的人品不怎么样,不意味着她赞同伯少主的见异思迁,旧人胜新人。
见她没心没肺地嘲笑自己,伯琴倒是不气不恼。修真之士多半心胸豁达,海纳百川。她天赋高,又勤快,心胸宽广,难怪她的修为一日千里,远胜诸贤。
“元君修行顺遂,不知累世可曾尝过真情的滋味?”见她乐观无忧,不似经历过揪心揪肺痛绝情殇之苦的人。
“自然。”元昭挑眉抿笑,直视他那略有感伤的双眸,“累世见君思君不识君,君拥新欢旧爱情千重。男子之爱不过一夕之欢,却教女子魂牵梦萦哭断肠,惹不起啊!
这不,躲到这儿打光棍来了。”
她累世心悦男子,思念男子,寄情于男子。男子对她情真意切,对其他女子也同样情真意切。他一世动情数回,回回真切,留她欲哭无泪,承受不起啊!
哈哈,伯琴听到这番半嘲讽半玩笑的话,颇觉有趣,内心深处又不以为然。
她不是他,亦非凤笛,焉知他动的不是真情?他只是在往生境里见到一段令人极吃惊难忘的过往……算了,不知者不罪,她非故人,自然不知其中缘故。
他也不愿对外人说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