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宝珠还是那么小性儿!不过,人家爸妈买的东西,她当然珍惜了。你给她点儿吃的赔罪吧。”
“爷爷,刚才于老师特意叮嘱我,让我这几天少吃咸的,还要多喝水。我笑得脸都疼了,她还说我的表情不够生动,让我回家照着镜子练。你说,她对我是不是太严格了?朱方亭唱得可差劲了,她不光自己跑调,还常常把别人给带跑偏了,可老师就是不敢说她。”
朱方亭是市里面某个领导的孩子,也是谢颖口中的老熟人。宝贝孙女对朱同学有诸多不满,朱同学有几次对谢颖出言不逊,但是谢颖跟爷爷奶奶下过保证,她不会主动跟同学起冲突,她可是一只和平鸽。
谢宏轩皱起了眉头,说道:“小颖,要是她再欺负你,你就告诉我,千万别受委屈,知道不?”
“嗯。”谢颖玩着两只辫子,继续做着当天的汇报:“爷爷,今天我去办公室,我姑又把华天龙训了一顿。华天龙真是太好玩了,他没写作业,还找了个理由,而且他每天的理由都不一样!你猜,他今天是怎么跟我姑说的?”
“怎么说的?”
“他说,他明明写完作业了,写完之后他累得不行,还装进书包里了。到了学校才回过神来,他是在梦里面写的。”
谢颖哈哈大笑,谢宏轩也被逗笑了:“哎呀,这个华天龙,真是咱们那一片最让人头疼的小孩了!他爸妈三天两头来给你姑送礼,摸着眼泪求你姑,让她督促华天龙好好读书。可惜,两口子的努力白费了。”
“我姑从来都没有收过他家的礼!”谢颖大声说道:“我姑在学校里说得很清楚,不让学生家长送礼。”
“嗯,你姑穷得要命,但是穷得有气节——她没说几点回家?”
“我放学的时候去找她,她还在改卷子。明天开家长会,她要把成绩告诉家长,所以今晚她要加班了。”
“唉,工资发不下来,她对待工作倒是一如既往的热情。”谢宏轩惆怅地叹了一口气:“她的工资,去年拖了半年,今年拖了四个月,也不知道年前能不能发下来?”
“我姑那么辛苦,学校为什么会拖欠老师工资?”
“我也不知道啊!现如今,新闻天天说,要提高教师的待遇,可为啥还是不发工资呢?”谢宏轩惆怅地哈了一口气:“要是年前不发工资,我怎么着也得让她改行!让她去厂里当个文员,当个秘书,也比当老师强!每天累得要死,连饭都吃不饱。”
尽管小姑已经好几个月都没有发工资了,但是谢颖的日常生活不受任何影响,她并不为此发愁。她欢快地问道:“爷爷,等会儿回家,我能看《小龙人》吗?”
“回到家就放完了吧?”
“中间有广告呢!回家肯定放不完,我还能看几分钟!”
“那你就看一会儿呗!累了一天了,也该放松了。”
谢颖欢呼起来,欢快地甩着两只脚,还唱起了《小龙人》的片尾曲。谢宏轩心里却涌起了一股淡淡的惆怅,小龙人执着地找妈妈,小颖小时候也哭着喊着要妈妈。现在她不记得那段往事了,可是谢宏轩一想起来,还是怪难受的。
祖孙二人说着话,等他们走到了儒林街,夜幕真正降临了。胡同里的灯都亮了起来,每家每户都在准备晚饭。路过汪家时,谢颖伸长脖子往院子里面看了看,自言自语:“汪浩川能吃上饭吧?”
“嗯?浩川怎么了?”
谢颖压低嗓音:“他妈妈又发脾气了!他爸爸也生气了,谁都没给他做饭,中午他就买了一包干脆面。”
“唉,他爸妈也真有意思,吵架还能让孩子饿肚子!”
“爷爷,我能给他送包饼干吗?就是我妈给我寄的夹心饼干。”
“那是你的饼干,你愿意给谁就给谁。”
听到谢宏轩的自行车铃声,住在胡同中间的宋金泉走了出来,招呼了一声:“啥时候喝两盅?”
爷爷停下了车,谢颖又像体操运动员一样,稳稳地跳到地上,欢呼起来:“宋爷爷,你们又要喝酒吗?那我又有外快可以赚了!”
两位老人是一辈子的好朋友,不管有烦心事还是开心事,他俩总要聚在一起喝一杯。去华天龙家买一斤凉拌猪耳朵,半斤油炸花生米,半斤炸蚕蛹——俗称“老三样”,都是谢颖跑腿去买的。不管爷爷出钱,还是宋爷爷请客,只要跑腿,谢颖总能赚到五毛到一块钱的跑腿费。对小学生来说,那可是一笔不小的零花钱。所以,只要爷爷们喝小酒,谢颖就特别开心。
谢宏轩摘下围脖,哈着白气,说道:“看你心情,反正我今晚没什么事了。要喊着老 胡一起吗?”
“早上碰见他,他说血糖高,最近不喝了。”宋金泉爽快地掏出二十块钱来,塞到谢颖手中:“小颖,等会儿就拜托你啦。”
谢颖立正敬礼:“遵命!请老首 长放心!”
谢宏轩推着自行车,在心里嘀咕,恐怕是老朋友又想念那两个有“敌特”嫌疑的儿子了。自从两个儿子离开家之后,老宋就时常郁郁寡欢。虽然在别人面前,他总是说自己的儿子如何如何优秀,但是他的落寞只有老朋友能看得到。快过年啦,老宋肯定想儿子想得睡不着觉了。谢宏轩想着,一定要好好陪老朋友喝一杯。
但是一进自家院子,谢宏轩完全没有喝酒的心情了。
他疑心自己看错了,那三个拉拉扯扯的人是谁?
谢宏轩喃喃自语:“我……这不会是做梦吧?”
谢颖也傻眼了:“二叔一家……怎么在这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