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谦观察片刻,见瓦剌人有不少已经奔上岸,而汤节的骑兵也无法发挥作用,他立马叫来传令兵,下令让正阳门和崇文门的守将李瑞、刘得新增派骑兵,从侧面去追击瓦剌逃兵。
待看到两支骑兵飞速远去,于谦三人才出了角楼。
站在城头上,薛瑞既激动又有些唏嘘,没想到京师保卫战首战告捷,竟然和历史上完全不一样。
要知道,在原本历史上,明军首战告捷,还是前去支援紫荆关的都督高礼和毛福寿部,恰巧遇到了来窥伺明军虚实的瓦剌三百骑兵,一番大战后,明军以少胜多,将这三百人赶走。
但也仅是赶走而已,就这么一点战果,却被朝廷大书特书,俨然成了一场决定胜负的关键战役。
但这一次,明朝守军和瓦剌第一次交锋,不但在规模上有所扩大,甚至连烈度都要更加十等,而明军取得的战果也殊为可观。
这让薛瑞不禁反思起来,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历史的走向竟发生了一些细微变化,而这细微变化,是否和自己有关?
于谦和兴安交换了一些对此战的看法,转头看来,就见薛瑞满脸凝重,目光无神的看着远方,似在思考什么重要事情。
兴安不禁好奇道:“薛小子,咱们打了大胜仗,你却愁眉不展,可是发现了什么问题?”
薛瑞回过神来,忙摇头道:“学生是在想,有此一战,必能让京城内外百万军民重拾信心,消除土木堡之战被瓦剌留下的心理阴影。”
“不错,京城军民缺的就是必胜的信心,今日一战,可让京城军民更加团结,那良乡所在的五万瓦剌大军便不足为虑了。”于谦颔首道。
兴安呵呵一笑,看向于谦:“于大人,此战既然胜了,那咱家就亲自回宫一趟,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知陛下,也好让陛下放心些。”
他是皇帝派来监军的,于谦自然无权决定他的去留,只是拱手道:“公公请自便。”
兴安看向薛瑞,赞道:“这次大胜,薛小子功不可没,咱家回宫后,必如实禀明陛下,为你请功。”
薛瑞忙摇头:“公公谬赞了,学生只是胡乱说了几句,此战还是多亏了大司马和公公谋划指挥,学生就算有功,也只有这么一丁点……”
说着竖起小拇指,掐着指尖给对面两人看。
“哈哈哈,你倒是会说话,且等着咱家好消息吧!”
兴安大笑一声,就跟于谦拱手告辞,提着下摆风风火火的下了城墙。
等兴安走后,于谦看向薛瑞,温言道:
“先前你就简在帝心,加上此次功劳,或能请陛下格外开恩,允你以阴阳户身份参加科举,待你日后金榜题名,即能在朝中为官,做出一番事业,又能继续研究天文历算,一展所长,你觉得如何?”
“这……”
薛瑞不得不承认,他是有那么一刹那心动。
作为一个穿越者,若是能做出一番大事业,如于谦这般留名青史,被千古称颂,自然是非常美好的事情。
但一想到科举需要学习枯燥的八股文,甚至还有可能屡试不中,他就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觉得还是躺平做一条快乐的咸鱼为好。
至于做官的事,还是不要强求了。
见他犹豫,于谦忍不住劝道:
“若是你同意,老夫再替你敲敲边鼓,请陛下破例一次,就算是太祖皇帝定下的祖制,也不见得就不得更改,毕竟开国这些年来,历任皇帝违背祖制的事,也不止做这一件。”
说着句话的时候,于谦下意识压低了声音,并朝周围看了一眼。
若是这些话传出去,绝对会被认为是大逆不道,于谦当着薛瑞说这些,显然是对他充满了信任。
薛瑞感动之余,忍不住就想答应下来。
然而,他忽然想起一事来,不禁压低声音问道:
“于公,我能不能将这些功劳积攒起来,待日后补选为钦天监官,再请陛下格外开恩,允我转迁其他衙门做官,这样岂不是一举两得?”
“嗯?”
于谦不禁瞪大了眼睛,像是看一朵奇葩一样盯着薛瑞。
要知道,太祖皇帝朱元章在洪武六年规定:凡钦天监官生,永远不许迁动,子孙只习学天文历算,不许习他业。
仅此一条规定,就断绝了阴阳户子弟科举的可能性。
于谦提出的办法,是让皇帝格外开恩,允许他在学习天文历算的同时,还可以读书科举。
以薛瑞的聪明才智,只要肯努力,迟早有考中进士做官的一天,这样朝廷就能得到即能任事又精通天文历算的复合型人才,也免得浪费薛瑞这块良才。
然而,薛瑞却突发奇想,觉得若是靠着自己擅长的天文历算本事补录监官,再靠着长期积累下来的功劳,请皇帝破例允许他以钦天监官身份调任其他衙门,这样就能不用科举就轻松做官,还能不负于谦期望,也算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吹胡子瞪眼看了薛瑞半天,于谦才没好气道:
“我还真是小瞧了你,竟然敢打这种如意算盘,我告诉你,此事绝对不行!”
“为什么呀?”
薛瑞略有些失望,虽说他想出这个办法只用了几秒钟,但比于谦的提议见效快,而且还保险不少,同时他也能轻松许多,但被于谦断然拒绝,他还是想听听缘由。
于谦摇头道:
“非是我不同意,而是很难成功,就是陛下想格外开恩,恐怕也要面对比允你科举更大的压力。
你想想,朝中官职一个萝卜一个坑,你钦天监官突然要抢占其他衙门官职,是不是会受到抵制?
再者,不经科举入仕实非正途,极有可能会被视为幸进之徒,在官场上难免会被人瞧不起,日后仕途必然坎坷,就是你想做一些实事,恐怕也会无端被朝官抵制,你觉得做这种官有何前途可言?”
“竟然会这样!”
薛瑞恍然大悟,要真如于谦这么说,自己就算转迁到其他衙门,恐怕也会无端遭受排挤,这样反倒不如在钦天监做官来的自在。
于谦叹息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人,老夫也不劝你,若是觉得老夫提议可行,随时可以提出来,老夫会帮你想办法。”
“好。”
见于谦这么为他劳心劳神,薛瑞也不想辜负他的苦心,开始思考先前的提议。
却说兴安回到宫中,飞快的朝乾清宫奔去。
“大喜,大喜啊!”
刚到宫门口,兴安就扯着公鸭嗓不停叫了起来,引的周围宫女太监纷纷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