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两日,薛瑞父子顶着钦天监压力,没主动去和户部主事韩左接触,每日照常上下值,就跟将这事忘了一般。
也幸亏父子俩在监中有些威信,这才能将天文生们安抚住。
直到第三天,事情终于有了变化。
这天中午,薛瑞和刘晋等人正在吃堂食,刚吃到一半,就见一人跑进来,高呼道:“瓦剌进犯京师,瓦剌进犯京师!”
这下子,食堂直接炸了锅。
天文生们顾不得吃饭,把发布消息那人围得水泄不通,打听其中详情。
询问后,众人才晓得,朝廷派出的侦骑来报,说居庸关调来的两万瓦剌精骑已经和也先部合军一处。
或许是怕贻误战机,也先当即拔营,领着五六万大军浩浩荡荡朝京师杀来,最多一个时辰,就将兵临城下!
这个消息,让众人慌乱不已,甚至有人已经想着告假回家,去安抚家小了。
战事将近,薛瑞顾不得跟监官打招呼,往怀里揣了个大白馒头,就飞也似的出了钦天监,朝相距不远的兵部跑去。
刚进兵部衙门,薛瑞还没来得及亮身贴,就见于谦大步流星朝外走来。
在他身后,还跟着四个矫健的士兵,这四人是兵部安排保护于谦的亲卫,此时他们跟着,说明于谦是要外出公干。
“见过大司马。”
薛瑞让到一边,躬身行礼。
于谦显然也看到了他,只不过情势紧急,他也顾不得多说,边走边道:
“瓦剌进犯,老夫要去督战,你且回衙门去,有事自然会差人找你。”
“学生愿追随大人左右!”
薛瑞忙跟了上去,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名场面,他哪肯错过。
于谦闻言脚下一顿,转头问薛瑞:“这刀剑无眼,你就不怕被伤着?”
“大丈夫死又何惧,学生虽然年幼,却也有杀敌报国之志!”
薛瑞大言不惭道。
这话从一个毛头小子口说出来,有着极强的反差感,于谦身后的几个亲卫听完,都有些忍俊不禁,要不是不合时宜,他们肯定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倒是于谦很欣赏他的勇气,赞道:
“不错,颇有志气,倒是让老夫刮目相看,也罢,既然你要跟来,就随了你的愿就是。”
说吧,就让役夫多牵一匹马给薛瑞。
于谦和四个亲卫先后上了马,也不多说,扬鞭打马朝德胜门行去。
薛瑞先前倒是骑过几次马,不过都是在自家院子兜圈子,还没骑到外面去过,马术自然算不得多精湛。
此时见于谦几人都没了踪影,他只能一咬牙跨上了马背。
好在,这是匹温顺的母马,对薛瑞的命令十分配合,他试着慢行了几步,这才轻喝着加速,朝于谦追了过去。
紧赶慢赶,到德胜门时,于谦早已下马,正在城下让士卒披挂着甲。
薛瑞一看这架势,心里就是一突。
先前他以为于谦巡视城防,最多也就在城头看看。
明军列阵护城河彼岸,离城头远着呢,就算瓦剌人弓弩再厉害,这箭失也射不到城头来,基本没有什么风险。
不成想,于谦现在竟然穿上了厚重铠甲,这分明是有出城的打算。
刚才他为了表现自己的无畏精神,大言不惭说要杀敌报国。
不料,于谦真信了他这鬼话,此时于谦要出城,自己是跟还是不跟?
正担忧着,就听于谦道:“给这小子一副甲,他也要随本官出城去。”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薛瑞闻言,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早知道要出城去,他就不吹这个牛皮了,现在想反悔也拉不下这个面子。
很快,城下士卒就给薛瑞找到一副铠甲。
这已经是最小的尺寸,可薛瑞套在身上,却整整大了一圈,看起来颇有些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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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着走了几步,薛瑞就感觉脚步沉重了不少,别说是上阵杀敌了,就是让他列阵站上半个时辰,恐怕都要累的晕厥过去。
待于谦跟看守城门的将官交代完一些事项后,转头见薛瑞穿好了甲,就挥手道:“随老夫上城!”
“是。”
薛瑞心情忐忑,亦步亦趋跟了上去。
只爬上城头,就累的他气喘吁吁。
不过,他现在都没心思休息,立马奔向墙垛,朝远处张望,看外面情势如何。
于谦站在城上,手搭凉棚,放眼远眺,片刻后才对薛瑞道:
“先前你做梦都想着手刃也先,如今机会来了,敢不敢随老夫出城一战?”
“这,小子敢是敢,就怕轮不到我出手……”
薛瑞迟疑道。
“哈哈!”
于谦大笑两声,对左右道:“准备放吊篮!”
“是!”
城头守卫士兵应诺。
薛瑞这才看到,城头上有一具一人高的绞盘,架子上用粗绳拴着一个大竹筐。
现在城门封闭,要下城去就只能靠这竹筐了。
“这玩意一点安全保障都没有,万一竹筐翻了岂不是要摔死?”
薛瑞只是看了一眼,就感觉双腿打颤,要不是怕在于谦心里人设崩塌,他现在恨不得撒丫子跑路。
不成想,于谦却一脸风轻云澹,踩着城头直接跨进大竹筐里,吩咐道:“放吊篮吧。”
得了命令,城头几个士兵缓缓转动绞盘,将于谦一点一点放下城头。
等几个亲卫也跟着下去,薛瑞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准备爬上城头钻进吊篮。
不成想,这腿刚抬起来,就被放吊篮的士兵一把揪了回来。
薛瑞不明所以,正疑惑间,对听士兵对他咧嘴笑道:
“部堂刚才说了,这上阵杀敌的事自有咱爷们顶着,还轮不到你个小娃娃上阵,你且在城头上看着就是!”
“这……”
看着走入军阵的于谦,薛瑞只觉得他的身影堪比山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