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外,并肩站立着一男一女,气质清华,翩翩如仙,男子是准圣,女子是武仙圆满。
正是便宜大舅子虞玄,便宜大姨子虞姝。
两人仰望着高大巍峨的紫禁城,不禁有些感慨。
“二十多年前,我去青阀茗山领主府接嫃儿,第一次见到仲达。”虞玄面带回忆之色,“那时他还是个武尊,小小的领主家臣。”
“可是如今,不到三十年,他竟然做下如此大事。这西域一半都被他收入囊中了。听说,修为也已经渡劫入道。”
那时,他是武神,现在是准圣,这修炼速度已经极快。可是姜药却从武尊修炼到武圣!
还从区区小阀领主,成为西域霸主,登临明王之位。
怎么不让他惊讶?
他真是佩服虞嫃的眼力,早在那时就一口咬定姜药了。
虞姝也神色感慨,“当年,我受小妹所托,去茗山领主府帮他,和他相处两年。当时,我劝他不要变法,他却态度坚决。”
“不想二十多年过去,他竟然走到这个高度,却终于和天下武家站在了对立面。”
虞玄眉头一皱,低声道:“武家势力太大,万仙军一直掌握在他们手里,就是小妹也调不动。万仙军一天不听皇命,小妹就只能和武家妥协。”
“仲达明摆着和天下武家作对,又搞变法又公布古籍,他如今看似风光,其实危若累卵。”
虞玄是大周邺王,周室贵胄,当然站在皇权这一边,希望虞嫃收回武家贵族之权。
所谓屁股决定脑袋,利益决定立场。
可他很清楚,大周也好,皇帝也好,只能和武家共享大权。
这就是如今周国流行的一句话:“国与家,共天下。”
国就是朝廷,周室。
家就是世家,也就是武家贵族。
“国与家,共天下”就是说,天下大权是朝廷和世家共有。朝廷是世家所建,本质是世家联盟,所以必须代表世家的利益。
若是皇帝背叛世家,另起炉灶,那么就是背弃联盟,世家就能推翻朝廷,再立一个朝廷。
他们有这个力量。
如今,除了虞氏自己和少数的死忠,大周所有的官员将领都是武家贵族的人,所有的人才,也都是武家贵族的人。
因为寒门真的没有几个厉害人才。不是寒门修士资质差,而是他们没有条件成长厉害人才。
就是原本虞阀的家臣,也只会站在武家贵族这边,而不会站在皇帝一边。
虞嫃若是出台对武家不利的政策,不说其他人,就是虞氏自己的旧家臣,也会心生不满。
到那时,虞嫃的诏令就是一张废纸。
她代表武家,那她就是大周之主。她反对武家,那她就只是虞氏之女。
就这么简单。
虞嫃的难处,虞玄和虞姝又如何不知?所以他们对姜药的态度,和其他武家贵族截然不同。
正在兄妹两人议论间,忽然一个爽朗而熟悉的声音传来:“哎呀,大兄阿姐,稀客,稀客!”
却是明主姜药亲自出宫迎接周使虞玄和虞姝,他满面春风的随口吟诗道:“九月金风吹姜水,月明当知故人来。”
虞姝看见姜药仍然像往常那样手拄蛇杖,轻摇羽扇,不禁莞尔。
“仲达倒是没怎么变,就是已经渡劫入道,道韵今非昔比了。”
虞玄大笑道:“仲达是明王,也亲自出迎周使么?”
姜药也大笑道:“大周乃大国,大国钦使,小小敝国安敢怠慢?”
“小弟多年不见大兄阿姐,心中很是想念。请!”
三人见面,毫不生分。
虞姝一边入宫一边环顾打量,啧啧道:“仲达,你这紫禁城,可是比那茗山领主府强到天上去。”
“我倒是觉得茗山住的舒服。”姜药不真不假的说道。
虞氏兄妹跟着姜药,不禁心中惊讶。他们能感知到,姜药如今竟然有种深不可测的蕴藉。
实在难以蠡测。
姜药带着虞氏兄妹来到望月台,群臣一起见礼。秦宇看到虞玄,举杯笑道:
“太微兄别来无恙。想不到有朝一日,太微兄成了邺王,还以大周国使出使下国。人生际遇之奇,莫过于此啊。”
虞玄也有些唏嘘的说道:“在下也想不到,紫宙有朝一日竟然成为明国中书令。”
楚恒,朱颜,凌度,封恪等早年的领主府家臣,看见虞姝都是倍感亲切,一起站起来对虞姝行礼道:“多年不见姝娘子,很是挂念。”
当年虞姝在领主府两年,打理领主府的家政,和姜药感情很好,和他们也相识。
“郎君,娘子。”一个老叟和老媪站起来,正是原来的虞阀护卫,狼叔和嬛姨。
狼叔是准圣,嬛姨是武仙。姜药其实已经用不着他们护卫了,可一直好好的养在宫中。
众人寒暄一场,吃完酒宴之后,姜药就请虞氏兄妹到密室。
他知道,虞嫃肯定有交代。
虞嫃有什么话,其实完全可以发飞讯给他。可是偏偏派虞玄和虞姝来,当然是为了对武家做个姿态,向明国“要个说法”。
“仲达,你这次吞并七州,拿了半个西域,大周上下很是震怒。”虞玄开门见山的说道。
“天天有人上奏,要对明国用兵。嫃儿说,要求征明的声势只会越大越大,她终究会采纳,对明用兵。”
虞玄神色有点尴尬,这个大舅子其实是个厚道人。当着未来妹夫的面,直接说妹妹会打他,这让他很是为难。
虞姝摇摇螓首,苦笑道:“仲达,你一定要体谅嫃儿。她虽然当了大周之主,看似高高在上,可她必须要和群臣保持一致。”
“否则,群臣就不会认她这个皇帝了。大周一旦瓦解,中域再次分裂,那便宜的还是异族啊。”
“为了神洲不落在异族手里,嫃儿只能隐忍。征明之事,她可以拖,可是不能一直拖下去。”
“她说,十年之内,大周一定会大举征明,消灭变法之国。这不是嫃儿能决定的。”
“神洲必须一统,不是大周灭明,就是大明灭周。谁赢了,谁有能力统一神洲,谁就是对的,不对也对。”
“谁输了,谁的国被灭,谁就是错的,不错也错。”
“但是,无论是谁灭谁,嫃儿都希望,公是公,私是私。”
姜药点头,“我知道。这些话,嫃儿都已经说过。她让你们再说一遍,那是再郑重强调了。你们放心就是,公是公,私是私。”
“神洲一统才是人族利益所在。谁能统一神洲,就证明谁有能力一统真界,谁才是对。我变法为寒门,路子未必一定对。嫃儿依靠武家一统,路子也未必错。”
“我们看似南辕北辙,背道而驰,其实目的一致,道不同而志合,愿殊途而同归。”
虞玄斟酌着说道:“仲达这么想,那我等就放心,嫃儿也能放心。说句嫉妒之言,嫃儿对你之心,更甚于对我和虞姝,当真是一片冰心对明月啊。”
“仲达,未来不管如何,我都希望,你不要辜负嫃儿。”
姜药亲自给虞玄倒了一杯茶,“大兄多虑了。今生今世,必不负嫃儿。我之心,天可鉴之。”
虞姝松了口气,“仲达,阿姐可是提醒你,一旦两国开战,她是绝对不会故意放水,心慈手软的。”
“若是那样,就无法决出真正的胜利者,一旦遇到异族,还能指望异族故意放水吗?”
姜药笑了,风轻云淡的说道:“那是当然,怎么能故意放水?神洲只能有一国,当然要全力以赴,凭本事对决,打出真正的王者,神洲才有前途。”
“所以,我也不会放水,同样不会心慈手软。大兄和阿姐大可告诉嫃儿,大周虽大,明国虽小,可鹿死谁手,未可知也。”
“哈哈!”虞玄忍不住抚掌,“仲达真是豪气干云,信心百倍啊。既然如此,那你我兄弟,将来可要战场见真章了。”
姜药煞有其事的说道:“大兄和阿姐放心,我若是胜出,大兄不失公侯之赏,阿姐一个郡主,我肯定舍得。”
虞玄对虞姝笑道:“大妹,仲达如此自信,豪爽,你喜乎忧乎?”
虞姝苦笑:“且喜且忧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