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
戈卜林将脖子缩了回去。
看了素描本的外壳,墨倾犹豫了一下,没有及时翻开,而是将其扔到了自己背包里。
戈卜林问:“不看吗?”
墨倾拿起筷子,眼皮都没抬一下:“不看。”
戈卜林叹了口气。
可惜了江画家一片痴心,却白白糟蹋在这个百年妖精身上。
……
吃了早餐,墨倾和戈卜林就准备走了。
墨一停特地来送他们。
墨倾看着他年迈的身体,说:“别送了。”
“我看着你走。”墨一停眼里有失落。
“等我通……”墨倾话语一顿,没有透露第八基地的事,改口道,“安定了,接你过去。”
“好,好。”
墨一停眼里登时闪现了泪花。
墨倾思绪有些复杂。
醒来后,只当故人已逝,她该无牵无挂。
未料……
“对了,江先生呢?”墨一停环顾了一圈,发现少了一个人。
墨倾道:“先走了。”
“哦。”
墨一停虽然不解,但是没追问,只是拉着墨倾走到了一边。
墨倾奇怪:“还有什么事?”
“今天早上,江先生来找过我。”墨一停说。
“找你?”
“他就跟打听一件事。”墨一停道,“他问我,江延是个怎样的人。”
墨倾一顿,语气淡然地问:“哦,你怎么说的?”
墨一停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实话实说啊。”
“……”
墨倾觉得以墨一停对江延的滤镜,大概能把江延夸成一个神仙。
“师父,江先生现在给我的感觉,有点奇怪。”墨一停说,“像变了个人。”
墨倾还是那个说辞:“毕竟失忆了。”
“可以理解。”墨一停点了点头。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墨倾和江延经历了那么多事才在一起,结果却惨遭分离。百年后,好不容易又重逢了,结果江延却失忆了。
墨倾看着情绪都写在脸上的墨一停,脸上的轻松和笑意渐渐消失。
倘若真是失忆就好了。
可是,江延和江刻虽然有着明显的联系,却很难让人相信——那是同一个人。
仅仅是“失忆”,怎么没一点伤痕。
仅仅是“失忆”,江刻又怎有新的记忆。
仅仅是“失忆”,他又是如何活到现在的?
“墨倾,我们该走了!”戈卜林背着登山包,跑过来。
“好。”墨倾朝戈卜林点点头,然后跟墨一停告别,“先走了。”
墨一停鼻尖一酸,像极了年幼时一次又一次跟墨倾告别的时候。
他点了点头,乖乖的:“师父,再见。”
“再见。”
墨倾跟他摆了下手,然后跟上了戈卜林的步伐。
戈卜林倒退着走,朝墨一停挥手:“村长,我们走了,有空再来看您!”
墨一停笑着,目光慈祥,又依依不舍,目送着他们离开。
幸好。
虽然他从孩提变成老者,而墨倾却从未改变。
希望墨倾能以年轻的眼光和心态,去看这个崭新的,和平的,由他们一手打造出来的世界。
木屋依旧伫立在草药中央,被桔梗花环绕。
桔梗在风里摇晃。
“他们今天走。”谷万万坐在屋檐栏杆上,手里捏着一支桔梗花。
“想不到啊,”张三坐在屋前摆放的木椅上,晃悠着一把蒲扇,“才几天时间,夺了村长之位,赶走梁绪之。”
张三往后一偏头,跟谷万万说:“都跟你说了,是贵人吧?”
“嘁。”
谷万万略有不屑。
“你还真别信。”张三问,“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什么?”谷万万不明所以。
“夏雨凉走之前,没跟你说过一点关于医圣的事?”
凝眉想了想,谷万万说:“她说,她在禁地看到了医圣的肖像画,还说医圣叫墨倾。”
将桔梗花一扔,谷万万从栏杆上跳下来:“你说,墨倾干嘛要叫墨倾,跟祖先取同样的名字,不怕祖先不高兴吗?”
“……”
张三静默地看了他三秒,决定不接茬,把脑袋又转了回去。
谷万万心中生疑,一脚踹在他的木椅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张三反问:“我瞒着你的事还少了?”
谷万万一哽,老大不高兴地说:“我过几天就得走了,你的种植技巧什么时候给我?你不会还想拖我一年吧?”
“我掐指一算……”张三做了个掐指的动作,撩起眼皮,“你这小子,毒入骨髓,还指不定能活一年呢。”
“滚蛋。”
谷万万表情微变,手一挥,转身走了。
张三叫住他:“哎。”
“改主意了?”谷万万步伐一停,回头看他。
张三笑呵呵地说:“后院长草了,别忘了除草。”
“……”
谷万万黑着脸走了。
张三哈哈一笑,坐在椅子上,优哉游哉地看着蓝天白云、大片药田。
良久,他缓缓瞌上眼,想起了送走夏雨凉的场景。
……
张三提着夏雨凉的行李,跟夏雨凉走过长长的山路,来到大马路上。
有车在等夏雨凉。
那一天,骄阳似火,风很热。
“张叔叔,我走了。”夏雨凉接过行李,跟张三告别。
“有事打我电话。”张三揉了揉夏雨凉的头发,一顿,又说,“别怪村长,一旦破了规矩,有些东西就守不住了。”
夏雨凉理解地点头:“我知道的,是我错了。”
张三叮嘱:“出门在外,守点规矩。”
“好。”
“也别示弱。你不能回村,不代表我们不能出村。”张三又说。
夏雨凉抿唇笑了笑:“嗯。”
二人都沉默了。
好一会儿后,夏雨凉再一次道别:“张叔叔,再见了。”
张三微微颔首。
夏雨凉转过身,提着行李走了几步,可很快,她又放下了行李,跑到了张三面前。
“张叔叔,我不后悔,我见到她了,她叫墨倾。”夏雨凉是笑着的,她拿出挂在脖子上的怀表,打开了。
里面是一张照片。
夏雨凉说:“这是村长给我的。他说,只要我努力学习,一直往前走,走得越远,站得越高,见到她的机会就越大。”
张三看了看那个怀表,良久没说话。
——怎么会见到。
——村长只是给你一个慰藉罢了。
他看着面前的傻姑娘,迟迟没有把话说出口。
他只得说:“往高处走。”
“嗯。”
夏雨凉重重点头。
她走了,带着一腔的热忱和期待,前往她梦想中的未来。
谁曾想——
一场失败的婚姻,断送了她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