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有四千二百人——如果他们没有虚设旌旗的话,到目前为止我共数到了三十六面百户旗。我大明一个百户麾下连兵带将,实数应为百二十人。”
旁边举着千里镜的周晟插了一句口,作为明朝军队“行内人士”,他对于代表大明军队数量的旗号划分肯定比现代人熟悉得多。叛军的一切制度都是源于明军,想必不会有太大更改。当然这种部队在战场上肯定会有缺额或超编现象,不过此时只能看旗帜为准。
廖勇和赵翼,孙昊等三人在后面急得抓耳挠腮——他们没有望远镜可看。这年头虽然西洋千里镜已经传到大明,但还是非常昂贵的奢侈品,只有少数高官可用,琼州府大市场上也不出售这类军用品。周晟手里那只还是当初西洋舰队败退返回广州后,从某个船长俘虏手中得来——当王尊德下令把那些曾经的盟友收监后,那些幸存者身上物品自是被搜刮一空。赵翼等三人没赶上那次“好机会”,此时只能望着远处一团模模糊糊人影干瞪眼。
发现有内行人士可以咨询,解席想了想,把自己手中高倍望远镜借给周晟:
“你先用这个看吧,帮忙盯紧点,若是对方拖了大炮出来就说一声。”
解席手里那个特供军品可比千里镜好得多,周晟兴高采烈接过,道一声谢,随手把原来那个单筒货递给了旁边已觊觎多时的廖勇,后面赵翼孙昊也顾不得文官的矜持,挤上前来轮流借看,甚是兴奋。
随着敌军渐进,前锋已进入这边火炮射程,而其后续还在不断从城门中涌出。马千山过来询问炮兵是立即开火,还是等敌人大部队更靠近之后再打?解席略加考虑后回应道:
“可以开火,但悠着点,别一下子打太猛把人给吓回去了。”
老马笑笑,回去下了一条命令:
“各炮位注意,使用贰号乙型弹,射速不妨放缓些,先进行定位射击好了。”
贰号弹分类为实心弹种,乙型则是球状弹的代号,平时多用于炮兵训练和前期校射,没什么威力,但每一个炮兵连都有些配备。此时一个个圆滚滚的球形铁弹或铅弹被从弹药箱里搬出来,装在木制弹托上塞入炮膛,下面已放上计算好数量的发射药包,待炮务长确定好射击角度并点燃引线……隆隆炮声中,琼海军主阵地上泛起道道白烟,一个个仿佛保龄球似的金属球呼啸而出,朝着对面叛军阵地飞去。
对面叛军显然没料到这边的火炮射程如此之远,前军尚在集结列阵时便遭遇炮击,登时发出一片惊呼。实心弹不能爆炸,但却会在地面上翻滚弹跳,这些炮弹在空中原本是看不出轨迹的,但落入人群之后连翻带滚,马上便在敌军阵列中犁出一道道血色沟槽来。
在巨大化学能带来的动量面前,人体就如同豆腐一般脆弱,披再厚的重甲都没用,这种炮击基本产生不了伤者——要么没被碰到,一点没事。只要稍微被炮弹沾上一点边,即使当场没送命,碎骨裂肢之伤,以这个年代的救护技术也多半是必死无疑。
十二门火炮,十二发球形弹,一下子就在叛军阵中制造出约七八十人的伤亡——这还是因为海边地上松软,砂土吸收能量较多的缘故,若是在硬地上铁球多滚几下带来的伤亡恐怕更大。这边庞雨等人在望远镜中看到如此惨景难免乍舌,难怪早在拿破仑时期就把火炮称为战争之神了,对于传统密集阵列的作战方式,连实心炮弹就能造成这么大的杀伤力,若换了高爆弹上来呢?
马千山吴季等人很想试一试,不过现在却不敢,怕把对手给吓回去。
炮击意味着陆上战斗正式开打,虽然此时距离那些叛军惯常熟悉的冲锋距离还很远,但他们不可能顶着对方的火炮轰击还从容排兵布阵。仓促上阵也没办法了——当然也可以灰溜溜逃回城里去。
对方数千人的大军显然不会因为遭到一次炮击就承认失败,原本队形密集,还在缓缓前进的敌军进攻阵列稍稍在原地停了那么一下,随后,在一阵喧天战鼓和号炮声中,庞大战阵骤然加速,在金鼓声中快步朝琼海军阵地逼近过来。
这支敢于主动出城作战的叛乱军队显然很有经验,他们并没有象琼海军从前对付过的海贼山匪那样,一挨打就疯狂向前冲锋——步兵作战全靠体力,眼下两军相距至少还在千米以上,那叛军前排步兵都披着甲的,加上武器头盔,每个人负重至少也有二三十斤,若是他们不管不顾往前冲,等跑完这一千米来到琼州军阵地前,大概也没什么力气肉搏了。
所以这支部队仍在走路,只是走得比较快一些,相互之间距离也拉得很开,再用实心弹打过去能波及的人数就很少了,一弹不过三四人,运气不好时只放翻两个也是有的。
不过这边炮兵组并不着急,还没到他们发力的时候。各个炮组只是用一两发实心弹校准了射击参数之后便不再开火,默默等待进一步的命令。在长官的指令下,他们还从物资箱中拿出一件古怪设备安装在炮身上,使得原本光溜溜修长的炮身一下子变得蓬松松,宛如雄狮的鬃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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