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庞雨正双手平伸,象个稻草人似的站在宿舍走廊上,身上松松垮垮套着一件明代儒衫——明帝国送给他们的当然不仅仅是女装,男人衣服也不在少数。不过比起璀璨华贵的宫装女裙,明代男装就要乏味多了。没什么吸引力不说,走路一个不小心还会绊脚,自然也就没人去穿它。
但眼下朱月月显然不这么想。她一边努力把两边长长衣袖撩上去,免得拖到地上沾了灰,一边很认真地在帮庞雨束腰系带。
“当然有必要啦,我费那么大工夫才换上的古代衣服,可不想和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一块儿!”
好不容易,把领口袖口全部梳理好,看看差不多满意了,正准备出发时,却见朱月月又从旁边椅子上拿起来个什么东西:
“等等,等等,还有头巾没戴呢!”
“晕啊,小姐,我们是短毛,没长头发怎么固定头巾?”
“不怕不怕啦,你看他们连假发髻都准备好了!来,帮我捧着镜子……”
朱月月笑眯眯举起手中物品,果然是一顶连假发髻都包括在内的网巾,象帽子一样只要往头上一套就行。
“再说我头发是挽起来的,你要是不戴头巾可就比我矮了!”
庞雨苦笑,看看朱月月脚下——他知道这姑娘爱穿高底鞋,这时候果然也不例外。不过后者马上把脚缩回到百褶裙里去:
“鞋子在里面又看不见的,而且他们给的绣花鞋太漂亮了,我也舍不得穿,要当艺术品保存起来。”
“好,好,好,今天你说了算。”
望着朱月月那副认真的样子,庞雨心头忽有感触。先前外面不少人都觉得这帮姑娘吃饱了撑得没事干,换件衣服都要大惊小怪的折腾。但他此刻却隐约能体会到她们的无奈——作为一群莫名其妙被抛到数百年之前的时空难民,在他们这个团体中始终弥漫着某种伤感情绪。男人们还好些,毕竟常常有事情要忙,一忙起来就昏天黑地啥都顾不上。而女同胞们除了几位特别厉害的,大都要相对清闲些,但也因此而有更多时间去体验伤感……
每当夜深人静之时,思乡之情忽然涌上心头,想到自己这一生恐怕再也没机会回到家人至亲身边,就是唐健王海阳这些铁汉男儿也要禁不住洒一捧泪。更不用说女性了。以前大家相邻而居时,经常能听到女生宿舍那边只要有一个人哭,很快就都会哭作一团,任谁怎么劝都没用。
后来分散居住,这种现象渐渐少了,不知道是适应了,还是没听见而已。但大家都能感觉到,女孩子们正在改变她们的生活态度,哪怕只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她们也会将其办成一次欢乐庆典,就像今天。
有人曾抱怨说这帮大小姐太注重于享乐,但李老教授和委员会里很多人对此却表现得非常宽容,现在庞雨明白是为什么了——她们努力发掘生活中的每一点快乐,每天都尽量让自己生活在欢笑中,也许这正是她们逐渐摆脱伤感的一种方法吧……
正在深思之时,庞雨忽然感到背后凉飕飕一个巴掌拍在自己肩膀上。回头一看,解席阴森森白惨惨一张大脸猛然出现在眼前,连身上也是白花花的,下头一晃一晃……看不见脚!
…………
“靠!鬼啊!”
本来就有点走神的庞雨一下子惊跳起来,定了定神才看清对方——老解身上披着一件白色纯棉睡衣袍子,脸部正对着头上月光,在阴影背景下显得特别阴森苍白。此外他腰间还搭着一条特别长的白毛巾!
大家熟归熟,庞雨还是举起手中镜子朝对方照了一下,此举让旁边朱月月笑得直不起腰——因为角度关系,特别是没被冰凉之手拍上那么一下,她倒是没给吓着,否则一准叫得全临高城都能听见。
“噢,抱歉抱歉,出来倒水,手上还有点潮……”
解席大概也意识到自己为啥会吓到人了,不过他马上放低了声音:
“我说,兄弟,你教我那两句诗不是你自己作的?”
庞雨一愣:
“当然不是,北宋司马光的作品——你用来跟自家老婆**,管出处干嘛?”
“啊?……难怪了……”
解席拖着拖鞋,一手拎着个洗脚盆,踢踢沓沓返回“鸳鸯楼”那边去,远远还听他在自言自语的咕哝:
“明天找王璞要几本诗集去,老子现在好歹也是举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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