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糖是极好卖地,价钱也素有定例,有多少销多少,这个不用多说。 只是诸位先生也许不知道:本朝于盐铁管控甚紧,这盐可不太好出手……”
解席与林峰对望一眼,果然是无商不奸,还真把他们当天外来客了——食盐国家专卖是不错,可大明历史上食盐走私从来都没断过。 别的不说,先前程家铺子贩来的盐可是有一大半便宜卖给了这许家,那时候他们怎么出手的?
不愧是商人,察言观色的能力非同寻常,那许敬很快就注意到对方脸色不好看,连忙笑着补充道:
“先前所售之盐,大部还是卖到四里八乡的。 琼州僻处海外,管控不严倒也罢了。 若上了大陆,那就非要有人照应不可,否则各处巡检司,私盐帮派都会寻上门来,我等平民商户是万难与之相争地。 除非……”
他的目光从门口两名卫兵身上扫了一下,更准确点说——是从两人手持步枪上面扫过,眼中射出一丝光芒。
不过解席等人并没理会他的暗示,废话,要能直接用武力保护他们又何必找商家转手?虽说林峰是经济学硕士毕业,老解是货真价实的外贸公司经理,但他们都很清楚一点——在明朝跟本地人做生意,除非是有枪杆子镇着,否则十有八九会被当肥猪宰。
所以只有他们能直接控制的地方,他们才自己出面做生意,凡是武力不能到达之处,统统交给代理出面,宁肯付出一笔代理费。
但这决不是说他们一点实际情况都不去了解,事实上林峰在这方面做过不少功课,肚子里有些货呢,此时正好拿出来谈判:
“据我们所知,先前在儋州洋浦就有一个规模不小的晒盐场,每年都出产很多海盐卖到大陆上去的,如果我们用洋浦盐的名义上陆,可有什么问题么?”
那家盐场原本是海南岛上数一数二的大盐场,不过自打北纬杀光了儋州千户所的军官之后,洋浦盐场就失去了实际上地控制者,盐户逃散大半。 在质量上又无法同“琼海牌”食盐竞争,到现在已经基本停产。
琼海盐既然能代替洋浦盐占领整个海南岛市场,那继续卖到大陆上去似乎应该也不是什么困难事,毕竟质量要好得多,价格也不会更贵。
却不料许敬听到这番话后脸上却是显出一丝苦笑,过了片刻,方才缓缓斟酌着语句回应道:
“不瞒诸位,这贩盐之利,我等也是近日里才得以上手地,说起来这还是得拜了诸位先生之力。 在此之前,洋浦盐都是直接由千户所人马输送贩卖,我等平民根本无缘插手其中。 至于贩到大陆上的盐包……据说是一出盐场就上了刘家地船,朝廷并不能从中获利多少。 ”
“刘家?刘香的船队?”
又是这个鸟人?看来这姓刘的确实和他们犯冲,难怪双方见一次打一次。
“不错,正是海上大豪刘氏。 自从洋浦盐场荒废后他们就很久不来了。 先前得来的雪盐,我等虽然可以在州府这边贩卖,但如果想运到大陆上去,则缺乏熟人引路——也就是诸位所说的‘渠道’。 ”
说来说去还是绕回到原来话题,林峰禁不住有些丧气,回头看看老解等人,解席点点头,插口道。
“好吧,那盐的事情暂时先放一放好了。 对于这些镜子,诸位有什么见解?”
商业谈判中,双方意见不一致,那是经常有的。 碰到这种情况暂时搁置是一个比较好的策略,大家谈谈其它比较容易取得共识的方面,拉近关系以后,很多麻烦就自然解决了。
果然,一扯到玻璃镜的话题,那些人的眼睛又亮起来。 许敬不再掩饰,他拿起一面镜子反复观看许久,一副爱不释手模样。
“呵呵,如此光滑明亮的玻璃镜,在下只是听人说起过,却从未得见。 据说只有西洋人才会制作,而且即使在西洋那边,也是无价之宝……”
“无价之宝谈不上,不过确实挺值钱的……小心,这东西很容易碎。 ”
其实用不着林峰提醒,许敬在拿放之间那是无比的小心,唯恐擦碰了一星半点儿。 小心翼翼放下镜子,许某人又皱起眉头:
“只是在下的商行中从未经营过此类物事,孤陋寡闻,却也不知该如何定价,这个……不知诸位先生心中可有价位?”
林峰有些犹豫,回头又看了老解一眼,作为一个科班毕业生,他毕竟缺乏这类商业谈判的实际经验,更不用说还是和一个老奸巨滑的明朝商人谈判。
但后面老解庞雨等人也都爱莫能助,他们事先打听过,但玻璃镜这东西本地确实从没卖过,自然也没价位。
而且最关键一点:即使在他们内部,对于将来要走什么样的商业路线,其实也还没拿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