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太阳还不毒辣,城外大道杂草丛生,远处不高的树丛随风摆动,一些南方常见的蒿草在路边摇摆,挤出嫩绿的新芽。
几个汉子扛着锄头正想去路边大树下休息一会儿,不过眼尖的很快看到北面大道尽头的烟尘伴随奔马,正成一个逐渐变大的黑点,向他们这边过来,便不敢耽搁拉住同伴,继续回去劳作。
过了一会儿,来人逐渐靠近,一共十余骑,下来的郴州刺史尹崇珂。
打下郴州后,潘美被官家召回朝中,尹崇珂便被拜为郴州刺史,主理边境事宜,随后调往道州,为道州军事都指挥使。
其用意十分明显,那就是朝廷想要从道州开始往南进攻,有意避开萌渚岭、骑田岭等险地。
也说明秦军对自己的正面作战能力十分有信心,根本没想到兵行险道,走五岭中的群山绕开敌人正面兵力,而是选择好走的大道,直接正面打过去。
这可当初伐蜀时的打法是完全不同的,伐蜀时大军也面临秦岭山脉,大巴山的群山阻隔,不过那时大将王全斌选择自己冒险走小道,偏道绕开蜀军主力布防的路段,从侧后发起意想不到的攻击,很快将蜀军击溃。
而这次秦军主帅潘美则选择用正兵,说白了就是集结重兵堂堂正正的从平坦的河谷大道推过去,不去走什么山道小道,玩什么绕后奇袭了。
天气不算太热,来人都穿着一身厚厚甲胄,原本这是不必穿的,太难受,但想尹崇珂这样身经动荡的老将来说他们早就习惯了,身处乱世,不怕苦不怕累,经常身着甲胄的好习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救命。
如果再往前数二十年,那时不少将领都习惯睡觉都要着甲,不然指不定夜里就被谁来一刀,说不清是自己人还是敌人。
现在的世道好太多,但像尹崇珂等老人已经习惯了。
他一下马便捏着鞭子巡视,监视众人把大道上的草铲平,把土翻过来,填在不平的坑洼地,如果积水淤泥的地方还要填一层碎石,大道两边的水沟要挖出来,保证下雨了水不会漫过路面。
如果只是平时用,这样的大道不修也够用,过不了多少人畜,可现在不同,数万大军,伴随后勤民夫,路不修扎实,几天就走烂了,容不得马虎。
这一下,道州附近数千民丁都被叫来修路,还好春耕大多已经结束,不然这次打战不知道要耽搁多少。
“都麻利些,可别耽搁,大军就快要到了,在此之前他们要把大路修好。”尹崇珂严肃道,手里捏着皮鞭。
“将军,那大军什么时候到。”有胆大的开口问。
“前锋大后天就到。”尹崇珂答应。
“那得来多少人!”
“咱们道州的兵要不要去打仗,
“领头的是哪个将军?”
尹崇珂一接话,众人顿时你一言我一语的接上,气氛顿时活络起来,直到尹崇珂受不了,呵斥他们闭嘴,好好干活,不过手里的鞭子始终是没抽出去,只是不爽的踢一开始说话那小子-脚。
众人嘻嘻哈哈一笑,随即纷纷去干活。
尹崇珂哼了一身,要是二十年前,他非得抓出一个来当场抽个半死威吓众人不可,可和官家打仗久,自己似乎也在不知不觉间受了很多影响。
或者是变仁慈了,或者是变的婆婆妈妈了,他说不清,大概就像官家说,或是官家对待他们那样,是人都有缺点,不能要求他们万事都要做好,只要尽力就好。
这些人他不在的时候或许偷懒了,或许嘻嘻哈哈,但只要手里的活计不停下,他便也不想苛责了,这样的活谁也不想干不是。
原本,尹崇珂接到的同知是中军三天后到,没想到第二天前锋党进已经领着千余骑兵到了道州。
在这次作战中,尹崇珂的使命是领道州,郴州,永州,衡州,潭州等各州厢军共计一万三千余人,配合禁军的行动,虽然比不了潘美领的数万禁军,但也是副帅的地位。
党进到了道州之后单枪匹马进城见了他,他手下骑兵都没进城,因为他们被要求奉命快速南下,为后续部队打通通道,侦查敌情。
尹崇珂身为老将,自然明白兵贵神速的道理,只是立即让人给他们准备二百匹马,准备了些粮草,找了十個当地人为向导,下令让沿途岗哨营寨放开道路,亲自送党进出城,没有留他-刻。
党进十分感激,收了马匹和粮草,带着向导立即上路。
之后,尹崇珂也不敢休息,立即亲自扛着锄头,领着民兵去修路,如果前锋都到了,那大军可能会提前到来。
主将带头,手下的民兵也干得更加卖力,热火朝天。
才到傍晚,空气中的蒸腾还未散尽,太阳西斜时,一匹快马载着欣喜的士兵沿着他们白天修好的大道,激动的冲到在路边歇凉休息,和众多民兵吹牛的尹崇珂面前:“将军,捷报!前锋今天接连攻破贼兵白谷冲,老岭树两处营寨,杀贼二百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