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个啥……”
杜老四指着地上的人皮,故作深沉地问,“啥时候发现的钱二嫂啊?”
“这……”
那个崽子又瞥了眼宋掌柜,面色一苦,“这……我也不知道啊!”
“放你娘的屁!”
杜老四眼珠子一瞪,那模样活似要吃人,“人都死在你们秧子房了,你他娘的还说不知道?”
崽子又被杜老四吓得一哆嗦,悄咪咪地抬起眼皮,刚想再看一眼宋掌柜的,却被杜老四一巴掌扇了个跟头。
“老看宋掌柜干你奶奶个操*的!老子问你话呢,你他娘的自己说!”
杜老四的一张大手,摊开来跟个蒲扇似的。挨了他这么一下,那崽子的半张脸,一下子就肿起来了,连鼻子带耳朵外加上个嘴角,当即就流出了血沫子。
明知道杜老四这是拿自己来挤兑宋掌柜,但谁叫他在绺子里头排不上号呢,那崽子就是挨了打,也得擎受着:“四爷,我是真不知道!今儿一大早我们就陪着宋掌柜去老林子里头了。眼下全绺子都在找矿,秧子房里将近半年都没开张了,宋掌柜就寻思着,带着我们几个崽子,去林子里头转悠转悠,没准能逮着个兔子野鸡呢?这不嘛,刚回来就遇着这么个事!”
那崽子捂着脸刚要站起来,可是脑袋让杜老四给扇得晕乎乎的,刚直起腰,就又摔了个大马趴。
杜老四是个场面人,暴脾气上来的快,去得也快,看着那崽子叫自己给打成了这样,自己的心里头反倒不舒服了:“那啥……四哥刚才下手有点重了啊……”
他说着话,又从兜里掏出来十来块现大洋,一股脑地塞进那崽子的手里:“这俩钱儿你先拿着,四哥把你打坏了,四哥给你看病!等这事消停消停的,让咱家字匠带你下山找个郎中,挑好的药买,全算哥哥头上!”
“哥呀……啊,不是……二柜头……和你说心里话,钱二嫂是咋死的,我们几个是真的不知道啊!”
许是被杜老四的做派给感动了,那崽子捧着一把现大洋,鼻涕眼泪混在一起流了满脸,“宋掌柜看见钱二嫂的尸首……看见钱二嫂的皮,第一个叫咱们的人去绺子里头通知你们,这事和宋掌柜真的没有关系啊!我敢拿命跟您起誓!”
杜老四眉头一皱,瞥了眼宋掌柜,那家伙还蹲在门口有一搭没一搭地砸吧着烟斗,似乎是打定了主意,在梁布泉出来之前,是一个字都不说。
梁布泉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只在手里拎出了一把铐人的铁索,瞥了眼杜老四,又看了看宋掌柜,当头第一句就是:“宋掌柜的没杀人。”
“娘了个炮仗的,你咋知道的?”
杜老四又把牛眼睛瞪了起来,“你这又是闻出来的?”
秧子房里的刑具没人动过,刀头上的血腥味里头混着铁锈,那是长久以来没用过刀,钢铁被血给浸出来的味。梁布泉进去了这么久,仔仔细细地在里头闻了个遍,屋里的气味和宋掌柜身上的那股子腥味一样,却偏偏没带着钱二嫂身上的味。
“你不是说钱二嫂身上也有腥味吗?”
杜老四的眉头锁的更紧,“秧子房里有腥味,钱二嫂身上还有腥味,这他娘的不就对上了吗?我和你说,钱二嫂那臭老娘们也不是啥好东西,她死了我反倒高兴!你用不着替宋掌柜的开脱,我还得谢谢他呢!只不过他娘的,不是老子亲手要了她的命,这婊*子坑了我干娘,还他娘的害了我,我他*妈……”
不等杜老四说完话,宋掌柜的又是一通怪声怪气的咳嗽:“你别说话,听那小崽子说完,我乐意听这个。”
“腥味和腥味可不一样,这是我家老瞎子说的。”
梁布泉瞥了杜老四一眼,接着道,“土有土腥,草有草腥,秧子房里的腥味是活人血,没臭味,不呛鼻子;钱二嫂身上的味……又腥又骚又臭,不像是人血……更何况,再精明的屠户,也不可能把皮子扒得这么完整,我看钱二嫂的人皮不像是给扒下来的,倒像是……脱下来的。”
“脱下来的?脱皮鬼啊!”
杜老四又把眼珠子一瞪:“你这话啥意思?你说钱二嫂也早死了?”
梁布泉摇了摇头,接着又点了点头:“我叫不准,所以把屋里头的铁索给拽出来了。”
“我他娘的还没问呢,这贴镣铐咋的了?还有啥门道不成?”
杜老四拿脚踢了那铁锁一下,沾着血痂的铁链子“叮当”一通乱响,大有黑白无常的勾魂索那股子架势,“你要拿它干啥?”
梁布泉淡淡一笑:“铁镣铐,当然是抓人用的。”
“你要抓谁啊?”
“抓钱二嫂。”
似乎是担心杜老四听不明白,梁布泉紧接着又补充道,“抓皮囊子底下逃走的那个钱二嫂。”
“这不又他娘的说回来了吗?”
杜老四急得直拍大腿,“钱二嫂不是人,是脱皮鬼!娘了个炮仗的,我就知道那鬼玩意没安好心眼!”
“那小崽子说的不是脱皮鬼,是山把头!”
宋掌柜的这时候才愿意开口,似笑非笑地盯着梁布泉,“好小子,你会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