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三这个名字是真是假不说,但可以肯定,他是百年前四灵镇的人。真要这个时候老滑头就已经出生了,那老滑头得多大岁数?
沈三磕完头,再次拿起凶刀,将刀尖的肉蹭掉,又将刀身在尸体衣服上抹了抹,藏进怀里,才正色对我说:
“我现在还不知道大爷您是何方神圣,但您刚才说教训过我孙儿,我是信的。旁的不说,真要我孙儿得罪了大爷您,沈三在此替他跟您老赔个不是,只求您老手下开恩,别对他太狠了。”
“为什么?”我好奇到了极点。
沈三忽然露出苦笑:“我说过,我年轻的时候做过不露脸的事。”
我说:“大致了解,你本来是汤家的仆人,后来欺负了姨太太嘛。”
沈三一窒,紧接着脸一红,“看来您真是高人,连我这点破事都了如指掌。”
他叹了口气,“说真的,我是不是东西,是下三滥,可一个巴掌也拍不响不是?咱就单说,这件事败露以后,要按镇上老人的意思,那就得把我活活打死。可主家汤爷仁义宽厚,不但保住我一条贱命,还成全了我和我老伴儿。他老人家煞费心机,资助我开了那么间铺子,就是真给了我们一家一条活路啊。
话又说回来,汤爷肯放我一马,可四灵镇就这么大,我留住了命,却是没了脸了。我大小子出生的时候,本来是想着,找镇上的教书先生求个名儿的。可凌先生眼里不揉沙子,是答应给我儿子起名,还给我们沈家排了辈儿。爷,您知道他给排的什么辈儿吗?四个字——贱、穷、女昌、贼!”
我只能是干笑,他说的凌先生,也不知道是四方镇三哥的爷还是祖爷,但这四个字的辈分排的,可说是损到家了。
沈三说的眼圈泛红,“我是办了不是人的事,可那干我刚出生的孩子什么关系?可镇上的人都对我一家看不上眼,说我是活该。我也没能力拖家带口的搬走,就只能是应了。
可……可后来汤爷听说了这事,就把镇上的人都召集起来,他把那些笑话我们家的人挨个数落了一顿,然后……然后替我们家又重排了一回辈分。这次的四个字是——俭、穹、荣、盛!”
沈三揉了揉眼睛,冲我一抖楞肩膀,“你要说别的,我还真就当你胡说八道,可你提到穹山,除非您和汤爷有深交情,不然那您就是大罗金仙、有大能耐的高人啊!
咱还说回当初,徐家祠堂,城隍爷魁星翁面前,汤爷替我家排了辈儿,所有人都走了,他老人家把我带到家里,不光又帮补了我一笔钱,还请我喝酒,给我宽心。
他老人家好喝酒,他是真爷们儿、大好人!他怕我想不开,劝我多喝少想,后来他自己也喝多了。俩人都迷糊了,他就跟我说,只要我对我媳妇儿好,就比什么都强。他巴望着我能开枝散叶。单给我大儿起了个名字,叫沈俭持,还开玩笑说,等将来这孩子生了儿子,就叫他沈穹山!”
我只听得呆愣当场,一时再也说不出任何话。
直到沈三泪眼朦胧的看着我,问出一句话,我才如梦初醒。
他问的是:“爷,您是什么人,我不敢问,我只问一句‘四灵镇没了,汤爷一家怎么样了?’”
他不问还好,一问我的火气噌一下就上来了,“你特么还有脸问?汤家对你多大的恩,你心里有数,汤爷让你看守义庄,你们可有忠人之事?!你可知道,就因为你沈家背信弃义,害他们汤家后人遭受诅咒,人人短命!”
沈三呆立半晌,抬起眼皮,疑惑的看着我:“您,究竟是什么人?”
见我不说话,他身子晃了两晃,忽又一副豁出去的模样:
“事到如今,那就有什么说什么了。我这两天都觉得心神不定,总觉得要发生什么大事。昨儿个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寻思着,真要出啥大事,可不能让我沈家断了根。我昨个已经打定主意,连夜出山赶去义庄,让俩孩子赶紧走。但是,我受了汤爷的恩,绝不会做白眼狼。我让孩子走,我留下,我不死,义庄就一定有人看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