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想说,要不就挪后边吃去,忽然就听那个猛子说:
“狗叔,要是换别人问,俺铁定咬死口说俺真看见了。可您问,俺就不能说瞎话。是不是大白脸子俺不知道,可刚才俺是真吓得不轻。”
“你胆儿不小啊,怎么,还真吓着了?你看见啥玩意儿了?”三哥问。
“俺来之前,想去草窝扛两捆子草秸,结果刚拢了一捆,草垛里头就露出一张人脸!”
猛子放下筷子,使劲抹了把脑门子,“你们也知道俺胆儿大,俺当时还以为,那是别疙的人,喝晕了,被冻僵在那儿了呢。俺就想把他扒出来看看,还有没有救。结果刚扒拉了两下,就觉得有东西在头顶上晃荡。俺抬头一看……你们猜,俺看见啥了?”
“看见啥了?”有人问道。
“俺看见房梁上,挂着个老吊爷!”
猛子端起酒杯,猛喝了一口,呲着牙说:“那老吊爷的鞋底子都快蹭到俺头皮了,俺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待了,打好捆的草秸也没拿,就赶紧跑回家了。”
他回过头,对最初问话的狗叔说:“叔,俺可不敢跟你瞎说,俺可是真看见草垛里有张脸,房梁上挂着个老吊爷了!”
他说起来只有三言五语,但所有人都感觉出他说话时的紧张,一时间包括我们在内,所有人全都静了下来。
半晌,狗叔才阴沉着脸说:“我说啥?你拿我的话当耳边风啊?”
猛子忙说:“俺没忘叔你说的话,过了晌午就不能去草窝子。这不是……这不是……”
三哥插口说:“狗叔,这还真不能怪他。就今儿上午,俺家那俩混蛋小子,跟他家小子捣蛋,瞒着家大人在外头生火烤地瓜,哄着他家小子,把他家引火用的草秸全拿出去烧了。我还说先让他上我们家搬点,先凑合着使……你也知道猛子这人,除了嘴上没溜、爱凑个热闹、人还抠搜,旁的他也不爱麻烦人,这不就……”
狗叔眉心拧着疙瘩,把根旱烟管在桌沿上磕了磕,“行了,人没事就行。你们以后都记住了,草窝子那边,不出日头不去,过晌午也千万不能去!”
包括猛子和三哥在内,多数人连忙附声称是。
可也有个年轻的问:“狗爷,咱这儿还真闹大白脸子啊?”
狗叔瞪了他一眼,“你爹没跟你说啊?”
年轻的一拨楞脑袋,“我早些年不都在县里上学,今年才在家嘛。你也知道我爸妈胆小,就光跟我说,过了中午不能去草窝子,也没跟我说大白脸子是啥啊。”
狗叔又点了一锅烟,抽了一口,对那个三哥说:“三儿,这就是你们当大人的不对了哈,咋就没跟他说草窝子的事儿呢?”
“那谁还专门跟他说这个呢……”三哥抓了抓头皮,“行了叔,今儿借这个机会,俺们就好好跟他说说。”
听到这会儿,我和窦大宝等人面面相觑,都被吊起胃口,等着往下听。
张旭本来还时不时劝酒,现下也放下了酒杯,看看季雅云,抬高声音说道:
“老少爷们儿,我插一嘴哈。前头我来过咱这儿,可能有人知道我,我就是磨牙沟山场子办木材的。我来的少,但以后肯定得常来,借今天这个机会,跟咱当地的老少爷们儿交道交道。今天这顿,我请了哈。我可不是摆阔,就是觉得咱这儿的人好,能交!除了……”
“天冷!”他身边那个女人接口说道。
张旭这番话本来多少有点不尴不尬,可这女人一接口,气氛立马就变了。
猛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妹子,你咋净说大实话呢?韦家嫂子把你那屋烧热没?要是不热,俺晚上帮你暖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