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成功的第一支船队已经从平潭出发了,大小舟船五百余,人员一万以上,实际的作战兵马应该在四千左右。”线国安拱手抱拳,低头看着地面说完,顿了顿,然后又道:
“不过,在海岛上潜伏观察的暗哨并没有观察到任何船队的消息,奴才担心这是郑成功设下的圈套,他可能已经怀疑奴才了,这是故意抛出的诱饵,就是为了让将军领兵北上。”
陈泰站在福州城的校场望台上,闻言想了想,然后又扭头看向了尚可喜,问道:“尚可喜,你怎么看?”
尚可喜知道陈泰想让自己说什么,也知道线国安为什么最后又加上了那一句,当即抱拳道:“郑成功可能也猜到了咱们在岛上安排的暗哨,所以故意避开了,大海茫茫,这并不难做到。”
线国安一听,脸色顿时沉了下去,他十分担心陈泰和尚可喜走了之后,郑成功率主力来攻城,到时候陈泰和尚可喜绝对不可能回来救他,而郑成功又是心狠手辣之辈,一旦城池失陷,自己假意反正的事被揭穿,那就真的是没有活路了。
而陈泰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桉之后,微微点头,道:“嗯,郑成功若是大张旗鼓派兵北上,本将军还不信他,若是现在这种情况,则说明他在很小心地避着咱们。不过,仅仅靠这个,也还不足以判断郑成功的行动,最终还是要看浙江那边的情况。”
其实,陈泰才不管郑成功会怎么呢,他要的只是名正言顺把线国安丢在福州,让对方带着手下的人守住几个月。
毕竟,作为清廷在福建的军政一把手,他总不能表现出光明正大抛下线国安的意思,那样的话,整个军心就散了,这城也就没法守了。
“逆贼孙可望领兵包围南京城之后,张煌言就把主要兵马都集中在了长江沿岸,原本用于袭扰浙江北部的兵马都已经撤的差不多了,甚至在舟山,张煌言都没留多少兵马。现在郑成功派兵前往,应该就是瞧准了这个机会的。”尚可喜顺着陈泰的话,又接着说道:
“之前张煌言麾下的数千兵马进攻宁波,被守城的绿营击败,郑成功必然会吸取教训,这次北攻他绝对不会只派了这点兵马,若是奴才猜得不错,第二,甚至第三支船队还会陆续北上。”
“孙可望围困南京,李定国即将攻破东乡,着急的不止是我们,郑成功也必然急得不行,他现在才是明廷诸军中最不成气候的。”陈泰说着,转身看向线国安,笑着说道:“线将军,你难道没有发现,郑成功每次给你写信的时间就是江西,南直隶军报传来的后两三日吗?”
线国安听了,眉头微皱,想了想似乎真的是那么回事,这次郑成功说要出兵浙江,便是在李定国已经拿下来东乡城外的所有侯台,剿灭了城外所有清军的消息传来,而且线国安估计,凭李定国的实力,若是屯齐和陈泰再不去救援,东乡城极有可能一个月之内就会被攻破。
“郑成功果真不敢打硬仗?”线国安听出来陈泰话里的意思,也有点信心了。
陈泰见对方动摇了,又接着说道:“郑成功此人出身优握,父子都是海贼,虽然奸猾无比,难以揣测,但也缺乏孙李那般强韧之志,他不是不敢打,是不想打,想保存实力,为之后争夺天下准备,这在他心中恐怕比多些战功要更重要。
之前郑成功不顾自己明廷臣子的身份,多次私下和我朝谈判,表面上看是忠孝不能两全,实际上他只看着自己利益,什么君,什么父,在他这里,都毫无价值。此人最擅长的就是利益计算,又明谋善断,这也是本将军推断他会北上浙江,趁虚而入的原因。”
陈泰是当前清廷各大臣中的佼佼者,分析能力自然不弱,郑成功的那点小心思孙可望猜得到,岳乐猜得到,甚至永历朝臣都看得出来,他陈泰自然也是大差不差。
“线国安,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等郑成功反应过来,贝勒和将军已经杀到南昌了,到时候郑成功也绝对不敢轻举妄动。”尚可喜又适时说道。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线国安也不是什么小白甜,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好再说那些不合时宜的话了,随即表现出了恍然大悟的样子,外加一个已经完全理解情况了的表情。
当然,陈泰和尚可喜也知道对方是装出来的,大家都心知肚明,都知道对方在演,但又都无比默契地相互配合着。
其实陈泰的想法就和屯齐的差不多:郑成功或许知道线国安并不是真的要反正,或许不知道,但无论怎么样,这个如今已经占了二府之地,有了十数万大军的一方枭雄,都会选择了对他最有利的一面。
而这一面,对李定国和孙可望就不一定有利了。特别是现在孙可望的东征在意外停顿了一阵子之后,进展又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料。
东乡城以东,白塔河的西北方向的山腰处,李定国拿着“广州武器局”从澳门买来的“千里眼”,正在观察前方山谷的两队斥候交战。
靳统武看着李定国手里的“千里眼”,脸上露出了十分好奇的表情,这玩意是广州那边刚刚送来的,不过只有一个,李定国拿到之后便爱不释手,还专门让他找了个小盒子装起来。
李定国所部的七个斥候在这里和清军派来的五个斥候都在这片山谷侦察,李定国发现他们的时候,两队人马已经打了起来,双方都是经验丰富的骑兵,交手了几个回合之后,并没能分出胜负来。
“派几个人下去,把这些鞑子抓过来,要两个活口就行了。”李定国刚刚说完,又马上加了一句:“若是反抗太激烈,就全都杀了。”
这些清军斥候十分凶悍,李定国手下的斥候这段时间屡屡和他们交手,损失颇为惨重。他们也曾经抓到过两个,说是北边新来的鞑子。
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王自奇早就让人把这个情报告诉靳统武了,李定国也没怎么放在心上,除了这些鞑子单兵作战异常强悍,耐性十分高以外。
所以,他刚刚补充的那一句,便是担心手下的兵因为畏手畏脚而受伤,甚至被这些异常凶悍野蛮的鞑子杀死。
“是,大王!”靳统武得令,随即扭头向身后的一个小将交代了起来,后者听罢,旋即翻身上马,带着四个骑兵从山道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