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王辅臣看了一眼刘芳名,又继续说道:“其实,从末将和明军交战的情况下来看,若非贼首孙可望死战不退,此次夜袭,恐怕早就胜了。督师和贝勒以两面诱敌,从中间突破的计划没有错,错就错在孙可望不怕死!”
此话一出,屋内顿时一片躁动,随后议论纷纷起来,原本洪承畴和屯齐的计划便是建立在孙可望怕了的基础之上的。所以才有了退而求其次的利用夜袭中军大帐,吓跑对方的冒险行动。若是孙可望不怕,岂不是说明这次军事行动全然失败了?
“若是如此,岂不是明军就算遭此一击,孙可望也根本不会后撤?”当即有一个总兵惊恐地问道。
“确实如此!”王辅臣直截了当回答道,但随即话锋一转,又道:“孙可望是不怕死,可是他手下的士兵却怕死。不然,明明就是咱们中了埋伏,八千对六万,甚至七万,又如何能撤出如此多兵马?这难道还不能说明——明军其实也绝非什么钢筋铁骨,其实和咱们差不多,甚至还不如吗?”
王辅臣深知,现在城中守军最严重的,就是因为接连大败导致的“畏明”心理。若是不解决这个问题,恐怕不用孙可望攻城,城中迟早会出现叛军。这种从内部开始的瓦解比孙可望不怕死更可怕。
洪承畴闻言,立即就明白了王辅臣的意思,立即出言相助道:“确实如此,以八千对七万,近十倍兵马,孙可望还提前设下了埋伏,结果就打成了这样。恐怕所谓的殿前军,除了少数精锐,其他的数万人马,战力堪忧啊!”
刘芳名听着王辅臣和洪承畴的夸大,心中虽有不快,但是也无可反驳。不然,就真的是居心叵测,毫无分寸了。而且,王辅臣说的怕死和不怕死,特别是士兵们怕死,他根本就无从反驳。
“没错,若非明军出动了大量骑兵,数倍兵马,本贝勒也不至于冲不破明军防线,杀不得那孙可望。”屯齐也赶紧出言附和,这个时候,也绝不是要区分是非对错的时候了,最重要的是摘清自己身上的责任,以免被秋后算账。
而洪承畴和屯齐既然已经发言,其余诸将自然不会甘心落后,纷纷开始出言证明城外的孙可望大军就是倚仗着兵力优势才取胜的。而且,孙可望大军并不是被夜袭了,而是阴谋设下了一个圈套,他们才是袭击者。
于是乎,屋内清军将领们的情绪肉眼可见好转,似乎是这场守城大战,又重新看到了希望一般。不过,随着诸将一个个将自己身上的责任撇清,军议停止了是非对错,清算责任的扯皮之后,屋内众人的情绪又回到了低落状态。
毕竟,所有人都明白,刚刚那些话,不过是自己骗自己的罢了。只是大家为了不担责任,都选择了“相信”。而城防的问题,如何对付城外明军的问题,终究是要解决的。
“既然明白了城外明军也不过如此,只不过是孙可望有些莽撞之勇,那咱们守城的方略,就得改一改。”洪承畴顿了顿,抚了抚颔下的胡子,又说道:
“而且,这次夜袭虽然摸清楚了明军的虚实,但我军的损失也十分严重,若是孙可望真的不怕死,坚持不移营,明军不惜代价攻城,仅靠城中剩余的兵马,恐怕还是难以支撑到年底的。”
“江西,福建方面,逆贼李定国所部兵马似乎屡屡被王爷所败,至今还在广东,未建寸功,而郑成功目前正在和朝廷谈判,或许能从那里调些兵马过来助战。”屯齐想起了之前岳乐传来的军报,又说道:“城内目前还有数千可以出城野战的兵马。若是孙可望要分兵对付援军,咱们也能伺机骚扰,使其首尾不得相顾。”
“而且,援军不一定需要入城,只要驻扎进东面的兴国州一带,孙可望必然要分兵防备,不敢全力攻城。如此一来,其兵马必然不足以攻下城池。”扎喀纳也随即出言道。
“没错,只要有兵马在东面兴国州一带牵制住一部分明军,就凭城外的这点兵马,半年之内想要攻下武昌,就是痴人说梦,真以为咱们是摆设吗?”原本蔫了气的李本深也当即发言。
“而且,江北荆州,汉阳二府,明军一支没有动静,或许也可从这些地方抽调一些兵马,绕道江西而来。如此便不用担心被明军水师阻挠了。”胡茂祯提议道。
“江北的兵马不能动。”洪承畴微微皱眉,然后又开口说道:
“西南明军足足有二十多万,既然在武昌的兵马少,在其他地方的兵马就多。若是贸然从荆州,汉阳抽调兵马,被明军钻了空子,局势就难以控制了。
不止是荆州,汉阳二府,便是赣西赣南的兵马,也不能抽调太多。李定国麾下尚有五六万大军,虽然南岭天险难以跨越,但也不能疏忽大意了。”
“可若是这样,要从哪里抽调一两万精锐兵马前来武昌助战?”王辅臣十分配合地发问道:“北京和江南路途遥远,诸军又尚在休整,并非战时状态,便是朝廷下旨征调,也难以快速赶来。特别是现在气温日渐升高,疫病易发......”
“所以福建就成了关键。”洪承畴直截了当道:“唯今之计,只能是老夫和王爷一起,飞书奏请朝廷,务必在近段时间安抚住郑成功,以便能从福建和赣东抽调一部分兵马前来助战。”
岳乐为了防止福建出事,在赣东还部署了数千精兵。再加上江西其他地方再抽调一部分,以及福建的尚可喜,耿继茂,或者是线国安任意一部,凑足一万多精锐并不是问题。这也是洪承畴和岳乐之前在南昌为以防万一想好的备用方案。
而事情至此,原本处于战争边缘的福建和郑成功,也开始在这场大战中扮演更加重要,甚至是决定了战争全局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