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之看着这些毫无逻辑可言的歌颂溢美之词,心中十分抵触,他又想起了孙可望对他说的——“孤不缺唱赞歌的人,孤缺有骨气,说真话的人!”
不过,他也不知道孙可望说的是不是真心话,根本不敢和孙可望说什么违逆的话!
其实,这个时候的王夫之,在辗转湘桂二省,参与抗清数次,见识了党争,又做了卧底之后,心态思想早已经和早先不同,只是缺个契机,一时还没法扭转罢了!
他心中的忠君此时更像是思维惯性,被一直以来的道德枷锁禁锢着,就如同他怎么也不敢看《君主论》一般。
这其实也就是他在李定国大胜,甚至是孙可望大胜之后,还十分犹豫要不要出山的原因之一了。
至于摄政王孙可望,王夫之早已经不敢小瞧了,更没了之前的鄙夷之心,只是还不信任对方。
虽然他一直认为东学高于西学,西学的源头其实是东学,但王夫之与一般人不一样的地方便是他并不十分迂腐,很多时候都会认错,会辩证批判吸收,取其精髓,去其糟粕!
王夫之摇了摇头,放下方于宣交给他的“长篇大论”,随即又将屋外的学生喊了进来,让他把这些“赞歌”的文稿送回去给方于宣。他并不想掺合这些事情!
随着孙可望“反腐运动”的进一步深入,西南五省各个州府县城都有不少官员落马,贪腐成风的地方很快面貌一新。
而这些落马的官员都会被直接押往长沙,受大理寺和督察司的联合审讯,根据最新版“大明律”的条例来确立罪行。
不过,这一革新之举也使得熟知大明律的官员文人,甚至是讼棍,都成了抢手的香馍馍,但也不可避免的造成了许多混乱和错误,甚至是发生了不少的误判。
而最严重的还是——长沙的天牢满了!
要走程序正义,拖拉纠缠是不可避免的,但这也是有效避免冤假错案的手段,孙可望无奈之下,只好命人征集长沙城内的青壮年,临时修了好几座牢房,并调集了上千兵马看守。
但这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了,大部分人都没有任何准备,很多事情的推进过程中都伴随着混乱,也使得有些贪的太多,犯了死罪,流放之罪的人,利用之前的关系,很容易就逃了出去,甚至有人要去投清!
孙征淇正在县城的街道上维持纪律,云南贵州那边有二十几个大官被抓,正被关在牢车里,从宁乡往长沙去。
城里的百姓有许多抱着看热闹的心理,纷纷上街,孙征淇便被班头派来维持纪律了!
毕竟,这牢车里面押送的,一个个之前可都是五品以上的大官,保不齐哪个就豢养有家丁,中途要来劫车的。
而孙征淇因为之前没收那四十斤谷子,坏了规矩,更是断了大家的财路,便受了班头和其他衙役的刁难,被派来干这个苦差事了!
不过,孙征淇也只是来看看热闹,驱赶一下人群的而已,对于所谓反腐,他一点不看好,那些营庄贪了多少了?王县丞贪了多少了?现在还那么安稳,根本就没有出事的样子!
到基层干了那么久,很多东西孙征淇都明白了,他早已经不是那个随便忽悠几句就不知道东西南北的孙征淇了!
没有真正的深入到乡,派几个所谓的钦差大臣,就想把地方这些盘根错节的势力清除,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孙征淇倒是深入思考过这个问题,虽然最终也没有想出什么对策,但身处地方,它能感觉得到这种绝望和无奈!或许,只有让那些被敲诈勒索的人来,才有可能可以遏制贪污腐败吧!
毕竟,中央的力量再强大,也不过是一阵风,挂完就没了,而权力是需要时时刻刻监督的。
看着眼前的牢车和密密麻麻围观的人群,孙征淇摇了摇头。
他已经不打算再在宁乡县干下去了,他得回长沙,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告诉他的父王,让孙可望知道真相,彻彻底底来一番真正的大整治!
民众依旧在看热闹,左顾右盼,窃窃私语,不过并没有富裕到扔东西的人。这年头大家都难过,吃都没有吃,哪里有东西扔?
而人群之外,两个身着轻甲的大西军士兵正紧紧盯着孙征淇,不敢让世子殿下离开自己视线一刻。
孙征淇随着人群移动,人群随着牢车移动,不时就有周围街道的人冲出来,涌入围观的人群,也不时有人群散去。
那两个士兵一直跟着,不知道的人都以为是派来保护牢车的。
不过,虽然人群来来往往,不时遮住了孙征淇的身影,这两个大西军士兵也不是特别担心,几个月来的相安无事已经让他们都都放松了警惕。
几人从城西门一路跟着牢车走去,又一个路口,冲出了一群看热闹的人,孙征淇又一次消失在了人群和那两个大西军士兵的眼中。
只是,这一次,当人群散入围观群众的时候,站在外围的孙征淇却不见了!
那两个大西军士兵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了,愣了愣之后,当即朝着孙征淇刚刚所站的地方冲去,却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这世子,又……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