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此时明军军阵两翼已经没了成建制的骑兵掩护,便是步卒战兵刚刚也已经被击溃,这样的军阵又如何能够抵挡得住数千八旗兵的冲击?
而只要这些掩护的火枪兵,弓箭手被击溃,这数千溃兵只需片刻便能冲乱其后还在紧急收拢的明军士兵,如此一来,这支明军必然在此全军覆没,谭泰兰刚刚战败的奇耻大辱也能顷刻得报!
可是,谭泰兰哪里想得到:这支不过区区万人的大顺军余部和满人是有血海深仇的,抗清八年以来,兄弟战友死伤无数,家属好友又在屡次战斗中被清军几乎屠杀殆尽,他们还有何惧?为抗清而死又有何惧?
只要还有希望,他们便还会继续抗争下去,而这一次,没有包衣,没有绿营,一个个都是纯正的满洲兵,如此大好机会,他们又如何会退会怕?
这八年以来,李来亨人生中最好的年华都在父辈亲友相继死去的悲痛中度过,都在抗清中度过,这种家国沦丧,这种国恨家仇,又何尝不是大部分大顺军老兵们在经受的?
这一仗,是大顺军屈辱八年之后的绝地反击之战,胜则涅槃重生,不胜则同归于尽!
所以,这些没有听到撤退军号的火枪兵,弓箭手,丝毫没有撤退的意思。塔天宝看着已经冲到了二十步以内的骑兵,又看着重新装填完毕的三排火枪兵,冒着不时从身边射过的清军箭矢,再度奋力敲响了战鼓。
在主将丝毫不退的鼓舞下,盾牌之上立即爆发出了更加猛烈的的火焰,三排火枪兵同时发射,朝着已经冲到了眼前的清军骑兵发出了最后一击,便是其后的弓箭手,也随即再发出了一次猛烈的抛射。
如此集中火力的最后一击,如此近的距离,近千颗威力巨大铅弹给冲锋在前的清军再次造成了堪称恐怖的打击,并让清军的攻势再度减缓了下来。
且说,满洲八旗虽说作战勇猛,军法严苛,可毕竟不是神仙,面对如此打击,哪里还能和一开始一样?要是包衣绿营南明军,恐怕早就已经溃不成军了!
而就在此时,眼见坠马落地的清兵已经摔到了脚下,而李来亨还没有完成迂回包抄,盔甲上已经插了两只箭矢的塔天宝根本就是立马扔下了手中的鼓锤,双手往腰间一插,直接拔出了两把短斧,大吼一声,随即冲向了清军。
见主将如此,还在阵中的近千火枪兵,近千弓箭手也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武器,从腰间拔出了专门对付披甲骑兵的短斧,狼牙棒,厚背刀,甚至是铁锤,跟着塔天宝奋勇前冲。
而原本就是用来牵制清军的两支伏兵,也随即挥舞着手中的长抢,加入了混战。
谭泰兰原本笃定面前的明军射不出最后一枪,执旗冲锋在前,想要夺得击溃这支明军的首功,却没想到胯下之马直接被一颗铅弹射中右腿,随即侧翻,他自己也跟着摔了下来。
然后,还没等他抬头起身,就直接被第一个跳出军阵的塔天宝“嘭”的一声,一斧头劈开了脑袋,到死也不知道到底是被谁砍了!
而随着甲喇额真被砍,主将大旗倒地,本来就已经被李军最后一轮火器箭矢打得停顿了下来的八旗兵面对这些根本不按套路出牌,忽然之间冲杀而来的明军,根本就是不知所措,要不是凭着骑兵的优势,哪里还能抵抗得住?
有了塔天宝身先士卒,率部冲锋,用命死死拖住了数千清军骑兵,李来亨才终于完成了收拢大军,迂回两侧,夹击清军的战略目标。
与此同时,早已经从江中上岸的袁宗第所部,趁着清军主力俱在鏖战,大营防务空虚之际,成功突袭了伊尔德的大营,随即火烧连营。
为了迷惑清军,三谭麾下的数千水军也随即上岸,在袁宗第的指挥下,硬生生打出了千军万马来袭的感觉。
伊尔德原本正率军在和李来亨大军鏖战,双方打得十分胶着,李军三面夹击,两翼骑步协同作战,战力丝毫不输清军,正面清军又因为主将阵亡,屡受重击,陷入了混战,发挥不了骑兵的优势。而那些落于骑兵后方包衣兵,没了巴牙喇的督战,根本就是畏战不前。
而这时候,明知自己中了明军的埋伏,又看到己方大营被烧,彼处更是烟尘滚滚,声势浩大,似有千军万马杀来,向来谨慎的伊尔德哪里还敢打下去,随即便率部连连后撤,直奔城陵矶的方向而去。
如此一来,原本还和李来亨大军打得不相上下的清军,完完全全就是瞬间崩溃了,就如同刚刚李来亨大军佯装的那般,丢盔弃甲,狼狈而逃。
而清军的溃败之势一成,便是兵败如山倒,一泻千里,就算伊尔德反应过来,想要反击,也是不可能的了。
因为,此时的李来亨大军已然是胜利之师,欢呼雀跃之声响彻原野,士气高涨到了极点,最是敢战勇战之时,李来亨更是亲率剩余的数百骑兵追击不停,一路砍杀逃跑不及八旗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