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啊……能拿下来最好,拿不下来也无妨,重要的是孔文举的话太多了,有时候不知道那句话就可能出问题……』赵达看着卢洪,『现在可是关键时刻啊……忠心朝廷的官员可真不多了,尤其是简在帝心的……』
卢洪恍然,『这么说来,这孔文举说了什么主公的坏话?就像是之前那个许子远?』
赵达哈哈笑笑,点了点头,『虽然说具体不清楚如何,但是听说么……差不多……』
『这么说来……』卢洪也是笑了,『可以试一试?』
『对!试一试!』赵达也是笑。毕竟之前卢洪在中牟可是真动了手的,这在校事之中也算是狠角色了,所以要合作,当然就是要找能力强的。
两人相视而笑,然后不约而同举起茶杯,示意了一下,一起举杯饮下。
又是闲聊了一阵,卢洪确定了要和赵达合作,有些事情也就可以说了,便是脸上露出了几分的愁苦之色,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赵达看着卢洪的面色,试探的问道:『卢兄……你这是,可有什么心事?卢兄你我相知莫逆,有什么话便是但讲无妨,只要小弟能帮卢兄办得到的,刀山火海都是在所不辞!』
听了这话,卢洪目光闪烁,轻描澹写的说道,『那有什么刀山火海,倒是有些杂碎货物,我这边事务繁杂,没空去出手啊……』
赵达愣了一下,然后将身子往前凑得更近,声音更轻,『可是……好马?』
卢洪轻咳一声,不吱声,但也没否认。
赵达目光顿时一亮,但是也立刻意识到这玩意烫手。但是,手烫,心也热。这好马,就是活生生移动的钱袋子啊!
『我倒是知道条路子……』赵达轻声说道,『可是这抽头……恐怕有些高……』
沉吟了片刻之后,卢洪问道:『多少?』
『六四。』赵达说道。
卢洪一怔,『要抽四成,这真是有些……』
赵达却在摇头,『不是,是抽六成。』
『哈!』卢洪刚想要讥讽一两句,然后看见赵达的样子不像是在说笑话,便是眼珠一转,『莫非,这有什么说头?』
『安全。』赵达轻声说道,『保证安全。』
卢洪眼睛一亮,『究竟是谁?莫非是夏侯氏?不不,夏侯氏恐怕……那就是曹氏的?』
赵达嘿嘿笑笑,也是同样不说话,但也不否认。
卢洪沉吟了一会儿,叭咂了一下嘴。虽然说要抽六成确实有点多,但是既然是曹氏的路子,那么必然比找其他的商贩更安全,毕竟对于曹氏内部的人来说,可能就是在账面上多打一个勾,亦或是修改一个数字,可是对于其他没有路子的商贩来说,那就可能会面临检查,面临被发现的危险。
想到了此处,卢洪也就同意了,表示过两天就将他在中牟潘氏那边私自扣下来的好马送过来进行交易,但是一想到那个巨大的抽成,卢洪又觉得并没有多么开心……
自己忙前忙后,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搞些钱财,结果某些人坐着原地不动,稍微动动笔头,就可以捞上不菲的抽成,上下一比较,卢洪觉得自己简直就不配当这个官!把脑袋提裤腰带上想出中牟的好买卖,自以为赚大发了,可他妈这搞几次也赶不上旁人随手一动啊!
赵达似乎也看出了卢洪心思,也是在一旁幽幽叹了口气,『没办法啊,这世道……小弟之前以为,赚个几百上千钱,已经算是够可以了,多了怕是扛不住,吃不下……结果,卢兄啊,你猜怎么样,有些人这上嘴皮一碰下嘴皮,便是几万几十万上百万的赚!比不了啊,比不了!』
卢洪转过头来,先是表示对赵达的答谢,再次约定了和赵达在剩下的四成里面的分账,然后才说道:『你刚才说的那个几万几十万上百万的,是不是在说夏侯家的?』
『你怎么……』赵达说了一半,然后反应过来,但是也没否认,而是问道,『难不成,你也知道了?』
卢洪点了点头,『这钱啊,是朝廷的……可是这钱呢,朝廷要用来做什么呢?用来抵御关中啊……抵御关中,要修建军寨罢,要采购器具罢,要有钱粮战马,要有刀枪盔甲罢?这都是钱啊……』
只要这些钱财是用在防备关中,抵御斐潜的事情上,而不是花在别处,比如什么乱七八糟的修建水渠,平整道路,种植树木,修了挖开,挖开再修,种了拔起来,拔起来再种,也就算是对得起朝廷,对得起丞相了!
实际上呢,比如说修一个小型的军寨,要花多少钱?
不花钱!
为什么不花钱?
人力是征调来的民夫,服劳役的那种,三天之内是自备口粮的那种,根本就不花钱!
哈?三天之后?三天之后换一批啊!
这年轻的志……呸,临……呸,是劳役啊,不就是省下了口粮钱了么?
石头木头就更不需要花钱了,到处都是,反正让劳役去挖去拉就是了。
然后消耗的一些钉子铁锤铁铲之类的器具,不都是郡县仓廪之中的么?用坏了用丢了,在郡县上的账面走一个锈败不可用,再让郡县去找朝廷申领就是,又怎么需要额外花钱采买?
所以这样一个小规模的军寨,承包的报价,从朝廷那边领到的钱是多少?
十年前,是五万钱。
现在呢?
二十万钱!
毕竟这么多年了,物价涨了对不对,人工也涨了对不对?难道价格就不应该合理的涨一点么?
这还是小军寨,若是大军寨,大工程,那可就了不得了……
修建这些防御措施,是不是为了山东,为了社稷,为了朝廷?所以,有什么问题?还有,这几年和关中抗衡,山东这边前后总共修了多少军寨哨卡?
账面上有多少,卢洪不清楚,毕竟是军事机密,但是有些地方的军寨,隔上几个月就换个名字的情况,卢洪也没少见。
除了修军寨之外,但凡是大军开拨,就有钱粮开支,就有军械消耗,大到营盘建设,小到擦屁股的厕筹,就算是喝水用的竹杯子,都有说头,毕竟从江东进口的泪竹所制,可是被称之为美人泪哦,名贵着呢!
所以山东这些年来的钱财,究竟花到哪里去了,这账面上和实际上究竟是怎样,真要是细算的话,怕是很多人都会被吓死。因此但凡是朝廷需要合并账目,进行统合计算的时候,各地郡县总是会出现一些各种各样的问题。莫名其妙的大谁何搞丢了底本的,不小心走火烧了台账的,还有突然就是离职逃窜不知道去了哪里的,甚至最为简单的,从年头一直拖到了年尾,就是始终这个事情那个事情忙着就是合并不了账目的理清不了的……
反正总是有理由就对了。
至于钱到哪去了?
上上下下见者有份呗。
像是卢洪那样搞死个地方小士族,查抄钱财,然后私自扣下一些什么东西来,和这些巨鳄相比较,简直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手段低劣,收益甚微。
要光明正大的,合法合理的创收,才是真高明。
这事还真不怕旁人知道,不怕穿帮,因为人人都有份。
谁跟钱过不去?
再者说了,曹氏夏侯氏那么拼命打下来的疆土,难不成赚点小钱都不成?若是这样都不可以,那么曹氏夏侯氏在战场上死去的人价值,又是在什么地方?
至于荀或知不知道这些事情,卢洪觉得想必也是知道的,可问题是荀或多半也管不了。因为他不能插手军政,而军队这方面的事情,往往都是曹氏夏侯氏负责。只要曹氏夏侯氏做得不是太过分,那么荀或多半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然后卢洪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诶,贤弟你说这个孔文举……』卢洪摸着自己的胡须,沉吟着说道,『恐怕未必是在说丞相的坏话吧……而是再说那些人的事情……若是这样说,这个孔文举,还真是个好人啊……』
『那些人?』赵达起初有些疑惑,旋即一拍手,『嗨!还真有可能!』
孔融此人刚愎自用倒是不假,但是也自诩清流,所以眼中进不得沙子,要是知道了些什么,又是滴滴咕咕的给捅了出来……
这么说来,原先不紧不慢,忽然之间就这么急切的去抓捕,似乎也就说得通了?
『若真是如此,孔文举必死无疑!』卢洪沉声说道,『别的事情还好,若是真的是这事情……呵呵,谁捅出来谁就肯定会被集而攻之!所以……我们不妨就放开手做吧,也算是好好送孔文举一程!』
好人,就好好上路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