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道:“父皇已夺辽东城,不日便当南下安市,只待夺下安市后全据辽东。”
魏征听着李恪的话,对李恪所言不置可否,而是强打着精神,颤颤巍巍地自枕边拿过了一本奏折,对李恪道:“老臣不成了,怕是等不到陛下回京的一日了,这本奏章就请太子代老臣交于陛下。”
魏征的声音虽然微弱,但语气却很坚定,眼睛里还透着几分倔强,甚至不必看,李恪也能猜到魏征奏章中所言何事,必然就是关于东征的了。
魏征一向以为辽东得之无用,反对李世民御驾亲征辽东,而魏征又是极为倔强之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也不会有所改变。
对于魏征此番作为,李恪并不觉得太过讶异,魏征的性情向来如此,只要是他觉着对的事情,也不会顾及李世民的感受。
李恪也不提魏征奏章一事,只是对魏征道:“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魏相心系国事,熬得油尽灯枯,没想到到了此时竟还心系国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好诗好句呐,老臣在朝中为官多年,开罪了不少人,也曾忤逆过太子,想不到临终之时,竟还能得太子此语为评,也算是不枉此生了。”魏征看着李恪,对李恪笑道。
李恪不过脱口而出一句,并未想太多,没想到魏征竟然对他的一句话上了心,李恪道:“本宫不过随口言来,叫魏相见笑了。”
魏征摇了摇头道:“太子之才,老臣一向是极为推崇的,老臣观太子作诗,不比南北朝那般华丽堆砌,而是质朴天成,这才是大成之道,开一代文风,胜过薛道衡之辈多矣。”
李恪是文抄公,不过随口而来的一句却叫魏征如此高誉,一时间脸上也难免有些难为情了,李恪道:“本宫不过一时偶得,魏相谬赞了。”
李恪是谦逊之词,但魏征如此夸赞李恪又怎会全无用意,魏征对李恪接着道:“若论文采天份,太子胜魏王多矣,只可惜太子却暴殄天物,偏生从了武,实在叫老臣惋惜。”
魏征之言一出,李恪哪还不知道魏征想要表达的是什么,魏征一向重文而轻武,眼下春秋将尽,只怕也是想接着这个机会再劝李恪了。
李恪低着头,并未急着回魏征的话,魏征看着李恪沉默了下去,吃力地对李恪道:“太子是聪明人,自然能猜到老臣信中写的是什么。”
李恪点了点头道:“魏相刚直,一谏不成自然还有一谏,这奏章不必看,本宫也猜得到。”
魏征强撑着对李恪道:“老臣的这本奏章不止是写给陛下的,也是写给太子的,太子是储君,未来的国君之重,自当知道眼下的大唐国情。自大唐立国至今,连年征战,今已百姓疲敝,自当与民休息,重文事,而轻武功,这才是正道。”
“咳咳咳...”
魏征说着,显然情绪有些激动了,胸口上下不停地起伏着,急促地咳嗽着。
看着已经奄奄一息,却仍旧心系国政的魏征,李恪的心里又怎忍心再去伤他,李恪连忙应道:“魏相说的是,大唐苦战久矣,日后自当休战,兴文政,与民休息,这也是本宫和岑师商议过的。”
魏征闻言,脸上缓缓露出了笑意,岑文本也是文官,也是重文的,将来李恪登基,岑文本必当以帝师之名执政,如果是岑文本参与的话自然就不会假了。
魏征笑着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说完,魏征慢慢地,永远地阖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