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义臣只是点了点头,策马而行,很快就消失在郁郁葱葱的树木之后,倒是说不出的洒脱。
“人生七十古来稀,归家种田未觉迟,东篱采菊黄昏后,大梦一觉闻鸡啼……”
悠然的歌声远远传来,张须陀心里竟然生出一丝羡慕之意,自己也将年届六十了,什么时候亦能放下一切卸甲归田,享受一下含饴弄孙的闲遐时光呢?
一阵大风迎面吹来,张须陀才猛然惊醒,不由出了一身冷汗,看来征战多年,不仅麾下的将士产生了厌战的情绪,就连自己这个主将也心生懈怠了,这很不该,也很不利啊!
张须陀转首而望,发现周围的亲兵也在侧耳倾听,有人甚至露出了向往之色,不由皱了皱眉道:“回营去吧!”说完转身策马而行。
这时一名亲兵弱弱地问:“张将军,咱们接下来是要攻打幽州吗?”
张须陀反问道:“你害怕了吗?”
这名亲兵面色不禁胀得通红,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似的,激动地大声道:“属下大业七年开始跟随将军征战,至今已经有六个寒暑,经历大大小小不下百战,身上的伤口不计其数,从来不知道个怕字怎么写。
张将军如果要打幽州,只需一声令下,属下保准连眉头也不皱一下,抄了兵器就上,只是属下有个心愿,打幽州之前先回家一趟,属下已经很多年没回去了,去年老父病重走了,今年老母也走了,家里只剩婆娘和四个呱呱待哺的儿女。
属下不孝,未能为父母送终,希望张将军能准属下两个月假期,回家在父母坟前上炷香,安顿好妻儿,回头即便战死沙场,也无遗憾了!”说完竟抱头痛哭。
张须陀慈祥地摸抚着亲兵的脸颊,将其拥入怀中,良久,又抬起那双充满了愁苦的眼睛,一一扫过在场的亲兵,问道:“你们都想回家吗?”
众亲兵低下头默然无语!
张须陀看着天边飘来的那朵乌云,叹了口气地道:“既然大家都想回家,那就回家吧,幽州不打了,都回家去,见见父母和妻儿。”
众亲兵闻言大喜过望,扑通扑通地跪满了一地,喜极而泣,大声高呼:“谢过张将军体恤,张将军乃吾等再生父母也。”
张须陀跪倒在地上,老泪纵横地道:“是我张须陀欠大家的,请诸位弟兄受张须陀三拜。”说完郑重地拜了三拜。
众亲兵感动得热泪盈眶,纷纷叩拜还礼,这个时候,即便张将军让他们去死,他们也会慨然赴死!
哧啦……
一道惨白的电光闪过,乌云直卷而来,瞬时乌天黑地的,大雨倾盆如注。
……
涿郡蓟县城中的留守府,如今已经正式更名为幽州总管府了,高不凡自领幽州总管一职,正式脱离了大隋的统治,不再听从隋帝杨广的皇命,也不再向朝廷上缴赋税。
一场突如其来的雷雨过后,天空湛蓝如洗,骄阳依旧似火,一骑快马停在了总管府前,信使滚鞍下马,汗流浃背地往府内跑去。
“启禀总管大人,杨义臣被解职,张须陀也撤兵了。”信使刚奔进大堂便迫不及待地高声禀报。
魏征、杜如晦、温彦博、崔九龄等人无不惊喜地站了起来。
高不凡连忙问:“消息属实?”
信使十分肯定地道:“徐军师已经核实过的,千真万确,而且张须陀的人马如今已经渡过了交河,离开了河间郡境内,徐军师还派人一路跟踪,发现张须陀的部队进入平原郡后还在继续南下,估计是要回齐郡了。”
杜如晦抚掌笑道:“张须陀麾下的兵将皆是齐郡人氏,常年在外征战,难免思乡心切,再加上八风营在徐军帅手下受了挫折,士气低落,也该回齐郡休整一段时间了。”
温彦博点头道:“克明兄分析得在理,不过杨广竟将杨义臣解职了,真是一记昏招啊。”
高不凡微笑道:“既然张须陀走了,那便让世绩也撤回来吧,这段时间大家辛苦了,也该回家好好休个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