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不辰似乎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说:“禀大王,臣与姬皙有姑表亲,当初他来投齐国,臣不疑有他便收留了。后来才听说镐京城里的事,正想质询与他,不料姬皙先探得风声,已遁去矣。如今,臣也不知他在哪里?如何交人?”
分明是一派胡言!姬燮死死捏住案几的一角,指节因为过度的用力而发白,他几乎从牙缝中挤出一句:“是吗?那齐侯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纪侯会意,一挥手,殿前武士一拥上前,将吕不辰拿下,怒喝道:“大王有命,吕不辰庇护逆王子皙,与其同罪,暂行收押。”
姬燮气极,对着一众蠢蠢欲动的中原诸侯们说:“尔等若想与吕不辰同罪,便尽管求情好了!”
眼看齐侯还没来得及喊一句便被拖了下去,中原诸侯们吓得魂不附体,跪地叩头不止。姬燮看着他们这样子,这才觉得心里一口气舒缓了些。他严厉的目光将阶下众人一一扫过,又落到了宋厉公子鲋祀身上。
“宋公这一向可安好啊?”周夷王冷冷地问。
子鲋祀转班出列,跪拜道:“托大王洪福,臣一向安好。多年不见,大王风采依旧,臣心甚慰。蒙大王敕命,臣得即宋公位,感铭于心,发自肺腑。”
这番话有两层意思。首先是念旧,姬燮幼时为王子时,在宫学中就读,除了王室子弟,各地诸侯也会把子弟送来伴读。所以子鲋祀与他算是有点同学情谊。其次就厉害了,子鲋祀论起来最大的罪过便是弑叔夺位,但既然周王已承认了他为正式的宋公,那么这一条就不能再追究了。
周夷王算是碰了个软钉子,鼻子里“哼”了一声,瞟了一眼纪侯道:“闻听爱卿迎娶新夫人,竟然累得纪侯爱女自尽身亡,这事你怎么交代?”
“大王,”子鲋祀再拜叩首:“臣为公子时,曾向纪侯求亲不假,但当时纪侯并未应许。待臣即位后,宋宫无人主理,所以才向齐侯求娶嫡公主为正夫人。却不知为何,当日纪世子竟然也送妹来商丘。臣不是故意为难少姜公主,只是嫡夫人只能有一人啊!只得提出愿纳她为如夫人,可奈何少姜公主气性大,愤然离去。臣实在不知她竟然会自缢身死,想起来实在觉得有愧,毕竟是因臣而死,枉送性命,惜哉痛哉!”
“你胡说!”纪侯也出列指着宋厉公骂道:“分明是你即位后派人来说,愿娶少姜为夫人,再说当年求娶的聘礼都还在纪宫内呢!怎么会不做数?”
“实无此事啊!”子鲋祀一脸惊愕:“当时臣分明求娶的是纪侯的嫡女。如今臣既已即宋公位,又岂会娶一庶女为正夫人?没这个道理呀!”
“你------你------”纪侯气得指着他说不出话来。姬燮却有些尴尬,谁都知道,纪侯只有一个嫡女,就是如今在秋寥宫的宠妃纪姜。他实在不知,原来还有这么一出。这样一来,他倒不好难为宋厉公了,免得别人说他为难情敌。赶紧了结此事要紧!
“行了!”姬燮一抬袖,制止道:“此事既为你们的家私,不便在朝廷上公然相辩。纪侯痛失爱女,与你宋国不无关系,无论如何,宋公你都要拿出一个态度才是!”
子鲋祀知道自己已大致过关了,大大松了一口气,深作一揖说:“诺!臣也心痛少姜公主红颜早夭,愿割让纪国郜与防两座城邑,以表歉意。”
此言一出,在场诸侯微微颔首,觉得事已至此,宋国肯割两城已是大有诚意了,何况少姜之死说到底,还是纪侯自己上赶着结这门亲惹的祸。人家已退让至此,你还待怎样?
纪侯铁青着脸没吱声,早有鲁侯,陈侯,蔡侯等纷纷上去劝慰。大意是人死又不能复生,如今宋公肯退让至此,两国也不好结下仇怨,大家以后还都要在中原上混,不如和好的好。你一句我一句,说得纪侯头都晕了,再看周夷王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明白了把宋齐两君一块炖了是不现实的打算,只好先办一个是一个了。
“罢了罢了!”纪侯不耐烦地挥挥袖子:“那就这样吧!”
“少傅,听说今日朝堂上激辩,您一言未发却是为何?”东宫书房内,姬胡瞪着大眼睛好奇地问道。照他的理解,这么大的事自己的师傅身为国公,总要发表意见的嘛。
“不仅是我,周公不也一言未发吗?”召伯虎吹了吹手中茶钵里的茶叶,眼里浮现出齐侯被拖下去时周公定眼中的那一丝焦虑与惊惶。他还是有定力啊!这么大的场面,愣是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