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一位家属都没有,这样的情况并不多见。
“没来。”冯康说,“我去业务厅问了,这位往生者没有家属,他的同事办理了‘一条龙’,火化间的师傅等会儿会过来。”
“一条龙”是殡仪馆的一项丧葬业务,从接尸到下葬全权由殡仪馆来负责,家属甚至可以不用露面,一般办理“一条龙”的人群多是失独老人,但今天这位往生者还很年轻。
情况有点特殊,老裴多问了一嘴:“那位同事呢?”
“交了钱就走了。”冯康一时嘴快,“我听接尸的师傅说,里面那位是跑码头的混混,跟人火拼的时候被——”
老裴打断了:“小冯。”老裴神情严肃,“死者为大。”
冯康立马闭上嘴。
是他失职了,作为殡仪从业者,在殡仪馆妄议死者,为大不敬。
冯康和小李去跟火化间的师傅交接了,老裴和商领领一起回办公室
走着走着,老裴突然开口:“我工作的第二年也碰到过这类似的情况,那位往生者也是跑码头的,也被人挖了五脏六腑。”
商领领没有接话,安静地听着。
“过了很多年后,我在电视上看到了他的照片。”
商领领问老裴:“哪个台?”
老裴回头,看着遗体修复间的方向,表情很凝重:“中央十六套。”
帝国的中央十六套是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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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与法频道,照片能上中央十六套的一般有两种人,罪犯,或者人民警察。
商领领是学医的,看得出来一些,那位往生者的致命伤在头上,被挖开肚子、被毁坏尸体更像恶意的报复行为。
回到办公室,商领领先看手机,有三个未接来电,她回拨过去。www.七
铃声响了几秒就通了。
有同事在午休,商领领把声音压得很小,但压不住雀跃:“景召。”
三个未接里有一个是陆女士打的,另外两个是景召打的,最早的一通在上午十点四十。
他等了两个多小时:“忙完了吗?”
“嗯,刚刚从修复间出来。你下飞机了吗?”
他昨晚说,今天回来。
“我在守灵厅外面,能出来吗?我们见一面。”
商领领立刻往外跑:“等我一下。”
景召站在守灵厅外面的空地上,当初他填写建议的那处不锈钢护栏已经修补好了,尖锐的边角都被磨平了。
他身后有一对母子,女人很年轻,小孩看着四五岁大。
“妈妈。”
女人望着一处,红肿着一双眼。
小孩去拉她的手:“妈妈,我们不是来看爸爸吗?爸爸呢?”
女人蹲下来:“小好。”
“嗯。”
女人指着远处:“那棵很高的树看见了吗?”
小孩点头:“看见了。”
女人眼里的泪在打转,但没有掉下来:“那棵树上有个神仙,如果对着树磕三个头,神仙就能实现你的愿望。”
“真的吗?”
“真的。”
小孩兴奋地说:“那我去磕头了。”
“去吧。”
小孩跑向那棵大树。
女人站在后面,用袖子擦眼泪,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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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擦越多,越擦越多。
殡仪馆里有很多参天大树,有人说树上有不会回家的亡灵,所以不能砍。
小孩跪在树前,笨拙地磕了三个头,然后站起来,掸掸衣服上的土,跑回妈妈身边。
“小好许了什么愿望?”
小孩的眼睛很干净,里面永远有光,永远不会灰暗:“我希望爸爸早点回家。”
树上没有神仙,也不能帮人实现愿望。
树的后面是火化间,小好是在给爸爸磕头。
有这样一群人,他们潜伏在黑暗里,周旋在犯罪团伙里,他们不能有名字,不能有身份,不能有家人,甚至不能有身后事。
他们是人民的英雄。
在女人的身后,像她一样红着眼的人还有几个,他们也看着那棵大树的方向,但都没有靠近,他们是来送他们的战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