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个哲学家似的说:“这个世界的运行是如此残酷,亨利埃塔。而我已经明白,个人的意志左右不了历史进程。至少在国王们面前,我们什么都不算。我们只是擦屁股的纸。”
“事情还没有那么糟糕,巴赫·琼纳斯。请原谅,我不太想称呼你为先生,你不太配得上这个礼貌的称呼。”
一个理性的声音从窗外传了进来。
然后,玻璃开始震动。火炉内的火焰忽明忽暗,整个房间都在某种重压下发出了不堪重负地咯吱声,就好像有人在外用一只手挤压它似的。
巴赫与亨利埃塔悚然地看着面前这一幕,他们看着那逐渐扭曲的木地板,缓慢分解成木屑的桌子,碎裂的玻璃杯,和已经开始于空气中燃烧的火焰——紧接着,他们再次听见了那个声音。
“你说个人意志无法左右历史进程,我在某种程度上同意你的话。是的,个人意志的确无法反抗你们的国王,一个人不行,两个人也不行。”
“你是谁?!”
巴赫·琼纳斯的声音回荡在房间之内,失真地近乎变成了尖叫。看着他的亨利埃塔凝视着那副表情,然后意识到——他恐怕的确是想要尖叫。
那声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去反抗吧,巴赫·琼纳斯。你的家人不会有任何危险,卫兵们的家人皆是如此。等到你今晚带着人阻止了战争,你会发现视你如猪狗的市长与市议员们再也不会对你发布任何要让你昧着良心的命令。”
“利剑团会被彻底清除干净,黑帮们也不会再像以前那般猖獗。你所需要做的只有两件事情,巴赫·琼纳斯。就是走出这个房间,然后阻止这场战争。”
“我要怎么相信一个连面都不露的人所说的话?!”
“你不必相信。”那声音冷澹地说。
一朵火焰漂浮到了巴赫·琼纳斯面前,火苗微小,甚至让他感觉会被自己呼出的空气吹灭。然而,它并没有。它漂浮在巴赫·琼纳斯面前,然后是更多——火焰们汇聚而来,扭曲的房屋在顷刻间被烧成了灰尽。
巴赫·琼纳斯抬起头,看见一个穿着黑袍的男人正漂浮在空中凝视着他,眼中蓝光闪烁,像是星光的碎屑。
他听见他说:“只管去做就是,巴赫·琼纳斯。”
-------------------------------------
杰洛特进行了一次深呼吸。
然后是第二次。
第三次。
一直到他的呼吸完全接**缓,胸腔内跳动不休的心也逐渐平静下来后,他才停止。他抬起手,用手套擦去了自己侧脸颊上的鲜血。
一个离他不远的男人正试图爬走,他在地上留下了一长串惨烈的鲜血痕迹。杰洛特看了看他爬行的上半身,然后又看了看几步之外的下半身与一堆热气腾腾的肠子。
沉默一会,他走过去抬起手,在那家伙的尖叫声中终结了他的痛苦。
然后,猎魔人长长地叹了口气。
在他身边是一大片尸体,那十二个人全死了,无一例外。他从一个混蛋的尸体上扯下一块破布,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将自己的剑擦干净了,随后,便听见了一声落地声。
转头看去,果不其然,是何慎言。
“我猜你去放松的计划被打断了?”
尽管浑身鲜血,杰洛特还是尝试着露出了一个微笑,他开了个小小的玩笑。何慎言走过来,做了个手势。
魔力鼓动,一团清水在杰洛特面前浮现。猎魔人脱下手套,疲惫地伸出手去捧了一把,将自己的脸洗干净了。
杀干净十二个人不比和一头狮鹫作战来的轻松。
清水被染上了血液的颜色,逐渐变得猩红。杰洛特呼出一口气,左右望了望,当他看见那些火光时,猎魔人笑了起来。
“你在笑什么?”
杰洛特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选择讲了个故事。
“这不是我的‘第一次’,何。我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破事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感叹,当然,还有些别的东西。
“早在十几年前我就遇见过。1249年,波维斯的一个大臣发动了政变。无数无辜的人在这场政变中被无缘无故地杀死。他没能成功,国王一派获得了最终的胜利。我在那儿待到了最后,我在政变里受了伤,因为想保护一家无辜的人。”
“我在那儿又待了半个月,等到了国王发布的一则...公告?总之,那是相当的官方啊,何。”
猎魔人轻轻地说:“国王将那些无辜死去的人称之为‘无耻之徒的帮凶’,我想他这么说可能是因为当时局面太乱,一些他手底下的人也杀了点平民的关系。”
“总之。”杰洛特摊开双手。“平民们在国王眼里什么都不是,只是消耗品。这世界古往今来就是这样......我已经不抱希望了。士兵们到现在也没出现,实在是令人感叹。”
“这次或许会有所不同的,杰洛特。”
何慎言抬起头来,凝视着被火光映照成红色的天空,缓缓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