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这座尊贵的神殿,起了个朴素的名字,叫做“角厅”,然后饶有兴致地品鉴了一番。
可他完全没意识到。
这只是个悲剧的开始。
制造如此大的神殿,需要的材料和资源算是无法想象的,可并非弗雷尔卓德所有资源都是属于奥恩……之前说过,奥恩只是他的神灵兄弟姐妹中的其中之一。
这片土地上,是不只有他一尊半神的。
他在不经过自己的妹妹艾尼维亚的情况下,偷偷砍掉了她最喜欢栖息的树枝。
换言之……
拆了别人的家,用来建造自己的家。
于是悲剧发生了。
艾尼维亚怒不可遏,但她并没有正面击败奥恩的力量。
可仇恨是无法抑制的,于是报复偷偷出现了。
在刻意的窥视下,艾维尼亚趁奥恩熟睡的一天,展翅飞进了失落的神殿,她扇动遮天蔽日的臻冰双翅,恐怖罡风引动了神火,神火焚烧了神殿,本身便是神火之身的奥恩自然察觉不到。
于是一场火灾席卷了古弗雷尔卓德,亿万的生灵在怒火中丧生,这是前所未有的悲剧。
大火烧了多少年,没人能记得清了。
人们只记得,飞舞的灰烬把天空都变阴了。
当然,这期间奥恩一直在熟睡,直到有一天,它在成山的灰烬顶上醒来,他当场呆住了。
说实话,奥恩的心情非常糟糕,因为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
但他并不知道,这都是艾尼维亚干的好事。
直到今天,她也没有和奥恩坦白过。
但实际上,也不需要坦白,因为从一开始,就是奥恩先毁了别人的家。
有人说,后来奥恩其实早就知道了真相,只是他不是蛮不讲理的神灵,他默默地把这口气忍下去了。
“弗雷尔卓德……我的朋友,你称赞了我的手艺,可看看到头来,它成了什么。”
奥恩在废墟里翻检着,他无比自责:
“是我害了许多无辜的生灵,让他们在神火中丧生……对不起,我再也不会自吹自擂了,让作品的质量说话就是。”
温柔的声音响了起来:
“奥恩,我会永远支持你。”
于是奥恩给自己的新家定了一个非常明确的目标:
他要建一座不会着火的神殿。
又是一段不知多久的锻造和修炼,奥恩孜孜不觉地打造着磨练着自己的工匠之心。
他将冲向天际的矿石堆在一起,敲敲打打,堆出了一座黑黝黝的山峰。
山峰深处,是一座雄伟的熔炉,炉膛里炽烈地燃烧着,从地心深处导出的初火。
他很满意自己的新家,炉乡。
并且这一次,他没有再去麻烦任何人,可他很清楚自己还是麻烦了什么,那就是这片土地,他最早的朋友,弗雷尔卓德。
“不要有负罪感,奥恩。”
那声音如是说道。
神殿还是铸成了,奥恩称之为炉乡神殿。
但初火的力量太强了,奥恩本身可以适应,其它事物如何适应呢?
于是他决定给神殿降降温,他从遥远的海边掘了一道巨大水渠,径直地引进山里。
海豹修女让冰冷的海水通过沟渠,淌进了炉乡,大团蒸汽升上天空,时间又不知过了多少年,大山的温度才降到奥恩觉得舒服的程度,他又安逸地睡着了,这段时间里,海平面都下降了好几寸。
可他没有意识到,又有一段悲剧要发生了。
在他睡觉的期间,原本永远晴朗的蓝天因为吸收了太多水汽,出现了大团大团的乌云,这些蓬松的云汇到一起,变得越来越凉,越来越厚,越来越重,或许是十年、百年、千年……
这片土地上的乌云最终还是爆发了,降下了一场令人心悸的恐怖大雪。
大雪到底下了多久?
这个没人知道。
因为从那天开始,大雪都没有停过,直到今天。
直到现在。
弗雷尔卓德变成了一片,彻彻底底被冰封的古老冰原。
……
“那后来呢?”
林洛沉默了许久,他望向阿瓦罗萨道:
“后来,奥恩怎么样了?”
“后来啊,后来就没人知道他的消息了,所以这也为什么说,这是一段失落的传说——奥恩的失落传说。”
林洛忽然问了个很冷的问题,在弗雷尔卓德卓德这地方反而很应景,又很像冷幽默。
“是因为奥恩很失落吗?”
林洛都不知道这问题是咋问出来的,大概就是脑子抽了一下属于是。
阿瓦罗萨愣了,旁边的赛瑞尔达也愣了。
二人对视了一眼,接着望向林洛:
“你这样理解倒也没问题,这是一段失落传说,熔火神匠奥恩确实也很失落……因为从此以后,世界上很少再有他的传说了,他似乎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他不再刚烈和热情洋溢,变得失落而沉默……”
林洛仔细地听着,他忽然问道:
“你肯定知道其中原因吧?阿瓦罗萨女王陛下。”
后者眸光闪动,诧异地望着他,似笑非笑道:
“嗯哼,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理由是什么?”
林洛也笑了:
“因为,您是强大的弗雷尔卓德圣者,你有沟通自然的力量。”
“所以呢?”
“所以那位弗雷尔卓德……我姑且这样称呼她,她一定对你讲了后续的故事吧?”
“你是怎么知道的?”
“什么?”
“我是说,‘弗雷尔卓德是真正有生命的’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就因为刚才那段虚无缥缈的传说?”
林洛沉默了。
事实上,他当然不会傻到根据一段无人印证的神话故事推测信息。
他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记得很清楚。
那是当初进入古霜口的最后关头,寒冰女皇艾希和他的最后一番交流。
‘或许你不知道……其实弗雷尔卓德,是一片有生命的土地。’
这是那位寒冰女皇的原话。
林洛当时被这番话搞得云里雾里,他能理解字面意思,但不懂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是什么。
后来,对方又解释了一遍:
‘这片土地它本身,就是有生命的,它有自己的‘身体’、有自己的‘灵魂’,它有自己的‘呼吸’,有自己的‘视角’……或许这样说你可能无法相信,但这是真的……你敢相信么,其实此时此刻,弗雷尔卓德‘双眼’正静静地凝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它在看着在它身上发生的一切,只是几乎没有人能察觉,除非那个人……”
‘除非那个人,他能获得寒冰血脉,而且是能融入自然的‘圣者血脉’,他就能感受到弗雷尔卓德的呼吸、灵魂、力量……’
正是这个信息,再加上这段从阿瓦罗萨女王嘴里亲口说出的传说。
林洛大概能确定了,弗雷尔卓德她真的是一片‘活着的土地’。
“算了,这都不重要,你不需要解释,因为你猜对了。”
阿瓦罗萨没有过多追问,而是笑了笑,说道:
“你猜的很对……后来奥恩的性情大变,以及他对自己信徒的态度,对世间万物的态度,之所以独自孤独生活在世界尽头的炉乡里永世隔绝,都因为一个原因,也就是他造成的第二个悲剧……”
她对林洛道:
“你再猜猜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