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这侃侃而谈的少女,不知底细的人在这里听了,怎么会想到其出身府兵人家?
而且,和李破给她的感觉差不多,先抑后扬,绵里藏针,不像关西人那么直接,却也不像江南人那么委婉,难道真是家学渊博?
然后感觉就更像了,往她那痛处使劲儿的捅啊捅,说的萧皇后悲从中来,眼圈一下就红了,垂泪道:“世道若此,本宫也是痛心……也不愿天下沸反盈天,皆吾等之罪也,唯望日后能稍赎其衍罢了……”
此时李春和李破的表现那叫个一模一样,身上酥的一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瞪大眼睛就暗道了一声,怎么说的好好的就哭上了?我也没指着您的鼻子骂不是吗?
只是和李破不同的是,李破能顶得住,李春就有点懵,想了想也不知怎么相劝,于是乎,悄悄招了招手,立即便有人从殿中阴暗处凑了过来。
李春小声吩咐道:“去,做些酒菜过来……娘娘许是饿了……”
好吧,她这一生中自然觉着饿肚子最为难受,以己度人,也就觉着只要大家吃好了,什么烦恼也就没了。
在这方面李破教导的挺成功,她的手艺很不错,而口味也随之刁了起来,平平常常的吃食已经很难满足她的胃口。
若非李破地位渐高,旁人总是阻她下厨,不然的话,总管府中应该多出一位会耍剑的美厨娘,而非是总管府中威风八面的大娘子才对。
回过头来,李春生硬的开始劝人了,“娘娘快勿如此……奴只是来谢恩的……那块玉佩好的很,被兄长讨了去,倒是有负娘娘盛情了呢……”
说的结结巴巴,词不达意,果然没怎么劝过人,几句话下来,李春已是额头见汗,觉着比练剑,写大字还累人呢。
看她作态,萧皇后也是破涕为笑,情绪转换之快,让李春目瞪口呆,心说,这本事可得学学,做的好了,不定就不用拿剑守在嫂嫂床头了呢,那天可困死她了……
至于皇后嘛,这种表演简直就是皇家的基本功,根本不算什么。
“可是有了去意?莫非本宫相待不周……想寻人说一说心里话都不成吗?”
一哭一笑间,李春的聪明劲儿就有点赶不上趟了,毕竟她还只是一个青春少女,视人命如草籽的凶狠彪悍或有过之,可心智之上却并未完全成熟起来。
于是终于被弄的有点不好意思了,摇着头道:“奴见识不多,也没去过太远的地方,见过太多的人,能陪娘娘说什么呢?”
说完了,还在想着,难道跟你说怎么练剑?怎么养马不成?
萧皇后听在耳中,心中却是一动,不经意间再次细细打量了一番李春,和其兄长对比一下,光论长相的话,萧皇后再次确定两人简直完全没有相像之处。
随即她便问道:“关西女儿,如你一般的可不多见呢……唉,若是文献皇后还在,见了你定然欢喜……”
李春还不知道脑袋已经渐渐伸入了套子,好奇的问道,“兄长常说,关西女子英姿飒爽者多,可奴见了李氏三娘子,哼哼,也不过如此……文献皇后?我也想见见她呢,独孤氏名传天下,全赖家中女儿,兄嫂说起她们,也都赞叹连连,可惜,未能亲见……”
萧皇后的亲切言谈在这个时候终于起了作用,这种以柔克刚的样子,其实对于那些自忖硬朗的人物确实有着很好的效果。
以强者自居的人们,往往对弱者会放松警惕,像李春就是如此,渐渐流露出来的利落劲儿和那女子罕有的大气就是明证。
萧皇后终于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这种说起关西来好像外人一样的语气,可不应该是扶风人家应该有的态度,关西众人,从上到下向来雄视天下,以出身关西之家为傲,谈起关西来又怎会如此疏离淡漠。
只是还需验证,因为据说两人从家乡离开时,年岁还小,旅居晋地多年,这里又是他们起家的地方,以晋人自居倒也算不得太奇怪。
可话题一下就摆在了萧后面前,待宫人摆上酒菜,萧后叹息一声道:“独孤氏啊……那可就要从独孤卫公说起了……你年纪还小,也不知愿不愿意听本宫讲古……”
李春自然连连点头。
萧后笑着轻声道:“卫公名独孤信,原来好像叫独孤如愿,字期迷头,乃鲜卑贵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