忐忑的是回朝述职的话,他将面对的是什么呢?
这和王泽的所思所想就有些相像了,对前途都会有所担忧,而且他不像王泽,人家出身世族,交游广阔。
他范文进可没那么贵重,阴差阳错的立下了开国之功,功劳很大,受恩也重,回朝之后皇帝会怎么安排于他?
范文进心里没底,也无人可以相问。
这会他不禁想起了去年回朝的左监门大将军庞玉,庞玉和他搭档了几年,相处的还算不错。
庞玉回朝之前,他为庞玉送行的时候,还曾经安慰过心不在焉的庞玉,让人家莫要想太多,在外领兵是好,但却不如回去长安来的安稳。
如今西北明显将是人家左翊卫大将军张伦的天下了,你若不想受张伦节制,那就尽早回去……
言犹在耳,这么快就轮到他范文进了,可这会有谁能安慰于他?
而且凉州还有很多事是他放不下的,消息来的太过突然,让他没有任何的准备,心中便难免有所惊惧。
…………
到了晚间,范文进强打起精神来,摆宴为钦使接风。
来的是尚书省郎中周俊。
一般来说,宣诏的都是中官,也就是宫里面有地位的宦官。
不过总管到底不同于普通官员,朝廷明显对范文进更为尊重,所以派了尚书省的人来宣读诏书。
同时呢,也会解答范文进的一些疑惑,比如说为什么这会招他入朝,换了中官的话,很多事也许就讲不清楚。
给周俊接风的时候,范文进没有让外人相陪。
厅堂间,周俊与范大总管饮了两盏,看了看左右,不由笑道:“总管看来是有事与俺说啊,不然不会如此冷清,哈哈,总管有些过虑了。
周某来这里宣诏于总管,可不是来做恶客的,朝中正在用人之际,总管功在社稷,又得陛下信重,回朝之后必定大用,何苦在此时为难于俺呢?”
范文进做苦笑状,心中却道,你就算拿话堵俺,俺也是要弄个清楚明白的。
“郎中如此爽快,俺也不转弯抹角,唉,一别中原十余载,此番回去,怕已物是人非啊。
不瞒郎中,当年蒙陛下不弃,拔臣于草莽,才致有文进今日,臣念兹在兹,几次向陛下请归,皆都不允。
如今俺主政凉州已久,功劳什么的都谈不上,苦劳倒是存了一些下来,就是不知为何会……突然招俺回朝,是朝中有了什么事故不成?”
周俊看了看范文进的脸色,心说这位还真敢问,一路总管啊,就是和旁人不一样,这要是让你再在凉州待上几年,你是不是就敢拒诏不遵了?
朝中来人和地方上的守臣们看问题的角度总是不一样的,而且他们也无法真正体会总管们的心情。
如今中央威权渐盛,就更是如此,所以他的想法也无可厚非。
只是话不能这么说,毕竟范文进是从龙之臣,回朝确实是要大用的节奏,他可不敢得罪了这位范总管。
沉吟了一下,琢磨好措辞才道:“总管想的多了,俺这么跟您说吧,今年……不光是要撤掉凉州总管府,也还要裁撤扬州总管府。
这是去年省中以及中书就定下来的,省中派俺来凉州,也就是怕总管多心……”
没等他说完,范文进赶紧摆手打断了他,心里还道着,这人好不会说话,再要让他说下去,是不是要说俺有不臣之心了?那还得了?
不过扬州总管王泽也要回朝述职了吗?那倒是个好消息啊,有人作伴,总比他独一个要强的多。
如果倒霉了的话,有出身晋阳王氏的王泽在前面顶着,他倒是可以见机行事。
“郎中且住,文进可不是什么多心,陛下那里应该知道的,俺投效以来,一直在外边奔走,从未在朝中待过。
此次回朝述职,俺是不是就要在朝中任职了?说句不该说的话,是什么职位?俺做得来吗?
若是做不来,俺这就向陛下请辞,以免到时不好说话。”
周俊嘴角抽动了几下,听说这人是个前隋的进士来着,说话怎么这般鲁直?
他是在长安呆久了,不晓得西北的风物,在这里你说话文绉绉的,又能说给谁听呢?装模作样惹的人烦了,说不定什么时候给你一刀才叫冤枉。
所以很多京官在京师混的如鱼得水,一旦到地方任职却各种不适应,就是因为这个了……
“这些事就算定下来,也非俺所能知晓,总管还是莫要为难于俺了,俺只能说,临出京之时,温仆射说,陛下亲口所言,总管乃国之栋梁,不得有任何怠慢。
既是如此,总管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而以总管之才,又有什么职位不能胜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