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别人可能不知道,但郑谌肯定知道些内情吧?
只不过这次他好像真冤枉了郑谌。
“和大人……这……”
郑谌脑门上都是汗,一时还真不知该如何解释。
这时候可不能湖弄和珅,两方都和和美美地相处了大半年,哪能临走了、临走了,反而来这么一出?
“和大人,草民突然想到,其实这碑还没建完。”
情急之下,郑谌想出了一个补救的法子。
“没建完?”
和珅也帮他顺坡往下爬。
“不错,和大人。”
郑谌应道:“其实这碑旁还缺了一个立像。”
短短这么一会儿时间,他就在心中做好了打算,此刻胸有成竹地道:“就是和大人的立像!”
“仅有和公堤的名字,别人看见也不见得能一下子知道这是和大人的功绩……不能表达我们的感激之情。”
“若在碑侧再立上一道石像,不仅能让来往的行人、百姓都见到和大人的英姿,更是能让我们荥阳的父老乡亲一表感激之情!”
“这……”
和珅却陷入了沉思。
如果是他自己,肯定用不着这么张扬的行为。
但现在河对岸就是严嵩的严公堤,要是和他一模一样,也太让人难受了。
和珅顿了片刻,又问道:“郑老,这不会太铺张浪费吧?”
郑谌闻言一喜,急忙道:“不会,不会!”
“和大人请放心,不过一个立像而已,有何靡费的?想必在和大人返京之前,就能放过来了!”
这次和珅是真的有点惊讶了:“返京之前?”
“郑老,本官可是三日后就要返京了,这也来得及?”
“定然来得及!”
郑谌下了保证,只要分工合作,有的人凋头,有的人凋手,有的人凋腿脚……连夜赶工,还怕做不出来?
“和大人回京必然要走水路,届时就从此地上船,顺便也看一看这立像!”
“不必如此。”和珅却开口拒绝。
“和大人一定要来,一定要来。”
郑谌却坚持如此,一定不能让和珅心中留下芥蒂……
就在一干乡绅们忙着讨好和珅的时候,胡宗宪派出来探查情报的小船也在这边转了一圈,返回了北岸。
“和公堤??”
严嵩面无表情地望着面前过来报信的仆从,虽然还没说什么,但周围的人都已经感觉到气氛有些不正常了。
周围的乡绅们也纷纷傻了眼,大家像没了主心骨一般,齐齐望向胡宗宪。
这是什么意思?剽窃创意?
实际上胡宗宪现在的心情比他们也强不到哪里去,但这时候除了他,也实在没人能站出来主持大局了。
“严相,这……”
胡宗宪抹了把汗,灵机一动,想到了解决的办法:“其实目前这碑还没修完。”
“下官之前听诸位乡贤们说,不只是这严公堤的碑,还要在碑旁立一座高高的立像。”
虽然方才已经说了要立像,但立在哪里也是关键。
现在立在这石碑旁,一下子就能压对面的和大人一头,自然意义非凡。
“嗯?”
严嵩从河对岸收回目光,转过头望向了胡宗宪:“汝贞,这是不是太过铺张了?”
“自然不铺张。”
胡宗宪暗暗松了口气,急忙解释道:“不过一块石头而已,有何铺张的?”
“相比原武百姓对严相的感激之情,不过九牛一毛而已!”
严嵩顿了片刻,没做出评价,反倒是对他道:“今日就先看到这里吧,本相也累了,该回去了。”
“是,严相。”
胡宗宪急忙应声,后方的乡绅们也纷纷给他让路,严嵩穿过人群,向着大堤下方走去……
~~
三日后。
同样还是这个地方,严嵩再次从拥挤的人群中穿过,走上大堤。
与前几天不同的是,这次大堤下方还占着许多百姓,这些人都是自发前来,送严嵩一程的。
百姓们有的带着几块烙好的饼子,有的则带着腌制的咸菜,条件好的则是几颗煮熟的鸡蛋……
虽然严嵩不会收,但这也代表着他们的心意。
严嵩身着一袭打着补丁的青袍,严仪提着一个装衣物的黑布小包,相比于来时,似乎什么都没多,什么都没少。
堤上的乡绅、官吏们都在同严嵩说着告别的话,恭送这位右相大人离开原武县。
在他们中间,前日还是孤零零的“严公堤”石碑,今天就多了一个石制的立像当伙伴。
这立像通体灰白色,是一个身着麻衣、在泥泞中前行的老者。
虽然风雨遮面,但仍步履坚挺,完美地体现了这人身上的坚韧。
至于相貌,则是完完全全地还原的严嵩本人。
实际上如果是不知情的人来看,恐怕根本不会想到这是大乾的宰相,户部尚书,因为根本没有一点贵气和官位,这模样和乡下的那些泥腿子根本没有一点区别。
前几日设计这个立像的时候,不少乡绅还为此反对了胡宗宪。
但胡宗宪还是力排众议,一定要坚持这么做。
严嵩刚走上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这座立像,同胡宗宪点了点头后,便穿过人群,来的到石像之前,仔细打量起来。
乡绅们纷纷把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他突然生气。
胡宗宪虽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但这时候也不免紧张起来。
直到严嵩轻轻点头,转身露出笑意,所有人才齐齐松了口气。
“汝贞,本相回京后,你要将原武操持好。”
只是这么一句简单的叮嘱,说完后严嵩就毫不留恋地转身,经过码头登船。
“严相,下官定牢记您的嘱托。”
胡宗宪摇着手送走严嵩,眼角似乎还流出了两抹晶莹。
可能是激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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