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当下的大乾,也不是没有报纸这种东西。
只不过这叫邸报。
由通政司负责抄录京城、各地官员们的上的重要奏章,皇帝、中书省、门下省的政令等等事物,发给在京大臣和各地官员,以便这些人了解最前沿的政治动态。
但邸报仅仅是针对官员们的东西,普罗大众没法看,他们也看不懂。
李乾想要的,其实是一个针对百姓的报纸。
因为这年头没有太多娱乐措施,所以一旦有个传言,就能让他们津津乐道许久。
再加上有心之人的推波助澜,更是不可想象。
民心似水,民动如烟,百姓们没办法接触到事实真相,只能听别人口口相传,反而是最容易受到蛊惑的。
李乾不能让这些舆论掌握在自己的对手那里,他要自己掌控这些东西。
只是想法归想法,具体要怎么做,李乾还得细细思索一番,好好布局。
报纸这个东西是很容易被山寨的。
只要看到了,根本不需要什么技术成本,你能做,别人也能做。
李乾要的是绝对的话语权,而不是抛出报纸这个概念后,就被其他人纷纷抄袭,最后报纸的市场乱成一锅粥。
而且,贸然提出报纸,那些大臣们说不定也不会答应。
他思索了一会儿,决定来一招先放再收再放。
“大伴。”
“奴婢在。”
“你把吕布叫进来。”
“是,陛下。”老太监出了政事堂,不一会儿就臭着一张脸,带着脸上满是得色的吕布回来了。
“义父!”吕布当即俯身行礼。
李乾也没管他们俩在外面发生了什么,而是笑呵呵地对两人道:“朕要你们俩在城外帮朕做一件事。”
吕布脸色一喜:“义父,是要把蔡京做的那些事儿都散播出去吗?”
李乾愣了一下,随后摇摇头。
吕布这几天晚上每天都去蔡京府上逍遥快活……不,是执行公务。
而他也不负李乾的期望,从哪里打听出了不少蔡京的隐私事项。
比如说蔡京帮亲人谋官,授意什么人贪赃枉法,错判冤桉等等。
但现在揭发出来,并不会对蔡京形成致命打击。
因为这些事儿朝中几乎所有人都在做。
要想真的致命,就得在合适的时机,或者是由合适的人来做。
比如说蔡京及及可危的时候揭发出来,便会让他的形式更加危急。
又或者是由蔡京的亲生儿子揭发出来呢?
那样是不是会比李乾拿出来更有冲击力,更可信?
反倒是现在就将这些事情传扬出去,只会给蔡京处理罪证的机会。
“你闲来无事的时候,可以制造巧合,多与蔡京的长子蔡攸接触接触。”
李乾望着吕布:“但打听到的那些事就先不要往外传了,免得打草惊蛇。”
“是,义父。”
吕布兴奋地应下,随后又问道:“义父,是不是让布寻机会,绑了那蔡攸,威胁蔡京那老不修的。”
李乾扶着额头,无奈地道:“朕的意思是,那蔡攸是个值得拉拢的人。”
“你是朕的义子,京城中很多人都知道,想必蔡攸也一清二楚。”
“只要你存心与他交好,以蔡攸说不定就会误以为这是朕的意思,以此人的性格,或许就会向你示好,向着朕这边靠拢……”
李乾帮吕布分析了一下其中利害,吕布这才带着些许懵逼地点点头。
虽然他不怎么明白李乾这么做,就算拉拢了蔡攸又如何,人家难道还会帮着外人,干自己的爹不成?
只是吕布的优点就是比较忠诚,当即便一口应下。
“放心吧!老爷!”
他拍的胸脯砰砰响:“凭布的本事,定能把那小子搞的服服帖帖。”
吕布还嘿嘿地笑着道:“实在不行,我就把他领到蔡府后院快活快活,只要一块睡个觉,那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一旁的老太监瞪大眼睛望着吕布,李乾也是头皮发麻,你可当个人吧?
“奉先……”
李乾有些迟疑地望着他,似乎在怀疑吕布的脑子是不是多少有点毛病:“你有没有想过,那蔡府就是蔡攸的家呢?”
“那些女子,就是蔡攸名义上的母亲?”
“回义父,布自然知道。”
吕布大大咧咧地道:“让蔡攸知道他自己不是蔡京的亲生儿子,岂不是让他对蔡京更不喜欢?”
“如此一来,义父的计划岂不是能更顺利?”
李乾抹了把汗:“你不用着急,奉先,你去蔡府后院的事,还有你打探到的消息,所有一切对蔡京不利的事,都不要同蔡攸透露。”
你要接近人家,哪有上来就揭人家亲爹的短的?
只有先打好关系,才能在不经意之间,意外发现一些细节,然后百般隐瞒,最后还是被好朋友发现了……
这才是正常剧本。
你直接带着蔡攸去日他娘,就不怕人家跟你翻脸?
“是,义父。”吕布点点头应下来。
“还有一件事。”
李乾叮嘱道:“今日起,你们两个就在京城中散播一些消息,找人拿着纸抄好,到处发就行。”
就跟发传单一样。
吕布一听就有些犯难:“义父,我认识的那些人,可没几个会写字的……”
老太监却胸有成竹:“陛下,这事儿就交给奴婢吧!”
“奴婢让宫里的太监们抄了,再出去发就行。”
“好。”
李乾面带笑意,满意地点了点头:“此事要注意保密,不管是抄写的时候,还是往外发的时候,都不要让外人知道。”
“是,陛下。”两人齐齐应声。
但片刻之后,李乾说了让他们抄写什么,两人这才齐齐打了个激灵,明白了为什么要这么保密……
翌日,京城中的茶馆、勾栏、街市等热闹地方,一夜之间竟突兀地多出来一张张草纸,上面还写了不少各种各样的传闻,令看到草纸的百姓一阵瞠目结舌。
什么国公府上数百头老母猪半夜齐齐惨叫,究竟所为哪般?
某侍郎被两个五大三粗、遍体生毛的壮汉揽着走进暗巷,又意欲何为?
堂堂宰相,为何又要把几十个亲生儿女暗中养在外面?
太仆寺里母马下的崽,竟然与某马脸尚书有三分相似?
这一切的背后,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小草纸上不仅有很多伦理奇桉的细节,而且还对一些情况做出了非常不负责任的、大胆的猜测。
看到草纸的百姓无不口干舌燥,男人沉默,女人流泪。
这上面的内容仅仅用了不到一天,就火遍了整个京城,无论酒楼茶馆,还是勾栏瓦舍中,熟人见面之后首先就是一个会心的笑容。
随后看看四下无人,这才小声地和朋友交谈起来,而且三五人群中,时不时还会传出什么“嘿嘿嘿”的笑声。
让人听了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查!”
“一定要给我查清楚!
”
蔡府,书房中,蔡京老脸发黑,砰砰地拍着桌子。
小草纸上被造谣的人里就有他一个。
虽然没点明他蔡京的名字,可用了绿叶尚书来代指!
可六部尚书里,吏部尚书姓和、户部姓严、礼部姓王、兵部姓李、工部尚书姓宇文。
只有他蔡京的“蔡”能和这绿叶搭上关系!
绿叶菜!绿叶菜!
这不就是暗指他蔡京吗?
那小草纸上说,这位绿叶尚书虽然年老体衰,但雄风不老,半夜偷偷爬进太仆寺的马场兴风作浪、叱吒风云。
过一阵子后,马场里的母马纷纷怀孕,生下的小马仔竟然和这位马脸的绿尚书有几分相似?
马脸为啥叫马脸,他要是不和马相似,能叫马脸吗?写这玩意儿的人是不是有毛病?
一想到这里,蔡京又是生气,又是委屈。
他要是有对付母马的那本事就好了!
连这种事儿都被造谣,当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是,蔡大人,下官已经差人去查了。”
高勋板着一张脸,躬身应下。
若仔细看的话,书房中的一众蔡京党羽几乎都僵硬地板着脸。
至于原因么……当然是不敢笑。
唯有几人例外,其中一人就是礼部右侍郎宋乔年,他的脸色也如吃了只死苍蝇一般。
小草书上也有关于他的传闻。
那位被两名体生黑毛的壮汉拉拉扯扯,一块走进巷子里的侍郎就是暗指的他。
随后小巷子里还传出来一些奇奇怪怪的叫声,甚至还有人闻到什么“让树花”的气味儿传出来。
这让树花是蜀国那边的叫法,在大乾,人们一般叫石南花,或是石楠花……
“蔡大人,不仅要查,而且还要严惩这背后作乱的贼子!”
宋乔年恨的咬牙切齿,天知道那小草书在京城传开后,他受了多少异样的眼神?
更可气的是,那写小草书的天杀缺德玩意还猜测说,这个黏侍郎多次都找这种大汉,可能就是喜欢毛多的人,还给他取了个外号,叫“毛毛虫”。
杀千刀的!入他娘!这种外号一听不就要被人误会??
如今一去礼部,众多下属、同僚都以异样的眼神望着他,王莽那个老王八更是捂着一脸大胡子,连连后退!
老子能看得上你?
宋乔年只是想到王莽那一脸惊恐之色,就是一阵恶心反胃。
就算要找,老子也不找你这样的!
“严惩,自然要严惩!”
蔡京强压着怒火,起身来回踱步:“抓到幕后主使,立刻押进刑部大牢!”
……
蔡京这边底气十足,但被造谣的另一个人底气却没那么足了。
“夫人,我真没有几十个子女养在外面……”
秦桧坐在椅子上,苦口婆心,解释的口干舌燥。
同样的话,他已经解释了一个时辰了,但面前的王凤就是不相信。
“你还说没有?”
王凤站直着身子,柳眉倒竖,凤眼含煞地瞪着秦桧,和之前的温柔有度形象完全不相符。
她抖着手中的一张草纸,尖声道:“这上面写的清清楚楚,连你何时遇到的哪个贱货,什么时候生的孩子,都一清二楚!”
王凤用尖锐的指甲不断戳着草纸上的字,面色涨红,愤怒地瞪着秦桧:“你藏在桥泥巷子里的人呢?现在被你送到哪儿去了??”
“我……”
秦桧欲哭无泪:“夫人,你方才也去那里看来,住在那间房里的就是个普通人家,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还不是你提前把他们送走了?”
王凤怒气冲冲地尖叫道:“你养的那些人鬼精鬼精的,当我不知道吗?”
“秦桧,你今天就得把你养的那窝蛇鼠全都哄出来,要不然今天就没完!”
“我真没有!”
秦桧脸上发绿,气的直想撞墙:“那草纸上还写了,蔡京半夜去马圈,唐国公府上的老母猪下崽……这难不成都是真的?”
“怎么不能是真的?”
王凤也已经察觉出了一些问题,但气势上还是丝毫不弱,厉声道:“蔡京那个老变态,干出这种事很奇怪吗?”
“这都是些捕风捉影,胡编乱造的谣言!
”
秦桧忍不住高声道:“都是居心叵测之人编造的!”
“就算编的,也不是空穴来风!”
王凤似乎更是来气,高声怒道:“人家怎么不编你秦桧去半夜去猪圈和母猪厮混,非要编你在外面养儿子呢?”
秦桧气结,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
难道编我半夜去猪圈就是好事吗?
“还不是因为你在外边养了野种?”
王凤仍不罢休,尖声道:“要是没有那个叫林一飞的贱种,人家会这么编排你吗?”
“我……”秦桧面上理亏地说不出话,但心中怎么想,就不为外人所知了。
王凤见他沉默,也不再继续多说,扔下那张被糟蹋的千疮百孔的草纸就转身气呼呼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