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东市啊!”
李乾感慨着道:“百家百行居然都有,当真是让朕大开眼界!”
老太监用帕子抹着汗,不断点头:“陛下您喜欢就好。”
“就是这东市有点小啊!咱们逛了这么一会儿就到头了,而且我也没看出这地方贵在哪来?”
李乾有些纳闷:“难不成那些达官贵人平日里都来这儿买东西?”
老太监的笑脸一僵,急忙解释道:“老爷,老奴特地挑了个比较偏僻的地儿。”
“要是真去东市里最热闹的地方,万一撞见熟人,岂不是要被认出来?”
“也是……”
李乾轻轻点头,眉头微微蹙起,打量着人来人往的大街。
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这个东市有点不对劲儿,但又说不出具体是哪不对劲儿……
吕布给他续上一杯凉茶,老太监看李乾这副样子,急忙劝道:“老爷,反正今天也玩的差不多了,要不咱们还是回宫……回府吧?”
此刻已经是正午头儿了,再逛下去也只能是自讨苦吃。
李乾又打量了四周一眼:“我还没去看秦相他们的宅子呢。”
老太监大汗,吕布也开口劝道:“老爷,咱们只能再外边看,又不能进去看,只能看到一堵墙!”
“朕没啥好看的,老爷!”老太监也附和道:“秦相住的地方无非就是比普通官儿大了点。”
李乾狐疑地打量着这两人,不知道他们紧张个什么劲儿。
“那先回去也好……”李乾轻轻点头。
两人立刻大喜,不过还没等他们高兴完,李乾就接着道:“明天咱们再去西市逛逛,我得看看那些个西域商人。”
两人的脸立刻垮了下来,老太监苦口婆心地劝道:“老爷,西域胡商都些是野蛮边夷,不通礼仪教化,又丑陋如鬼,遍体生毛,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吕布也点点头,正色劝道:“除了那些胡姬的身段儿还算尚可……”
说到一半就被老太监瞪了回去。
李乾眼睛一亮,态度登时更坚定了:“朕……我自然不是为了看胡姬,只是想看看那些个波斯胡商,听说那些人每次来京城都会带一些个新鲜玩意儿。”
他也有自己的目的。
如今这个时空,大乾纠集了这么多诸侯国,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那欧洲又是个什么样儿呢?难道情况和大乾这边差不多?
还是和自己上一世的时候一样?
李乾一口干了瓷碗里的凉茶,起身向街外走去:“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再去西市。”
两人急忙起身跟上,老太监恶狠狠地瞪了吕布一眼,后者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如出来时一样,老太监又带着李乾从那个门回了皇宫。
换好衣服来到紫微殿,武媚娘和吕雉告诉他一个消息。
“陛下,武阳郡监察御史周子谅回京了!”
“周子谅?”
李乾一愣:“就是那个去陇西暗查天火烧仓证据的那个御史?魏征不是说他三五日才能回来吗?”
吕雉轻轻叹了口气,玉面上神色复杂:“陛下,这大概是魏大人的计策。”
“若昨日如实说出周御史回京的日期,必然有人会横加阻挠,甚至会加害于他。如今周御史提前回京了,正好打那些人一个措手不及。”
李乾也反应过来,眼睛一亮,点头赞赏道:“魏卿家果真厉害!”
“周子谅带回了天火造假的证据?”
“这个倒是不清楚。”武媚娘轻轻摇了摇臻首:“不过,听说御史台已经派人去刑部了,应该是真的查出了些什么东西。”
李乾却突然皱了皱眉:“有点早了……”
两女纷纷一怔:“什么早了?陛下?”
“若他三五日后带着证据回来,那时候高士廉大概已经出京,前往陇西了,蔡卞也去了刑部,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李乾起身在殿内踱了几步:“可现在还没彻底定下来,若宋昪被御史们为难,蔡京他们难免要在高士廉之事上生些波折,以此要挟朕饶过宋昪……”
他想了片刻,转身望向老太监:“你让人去告诉高士廉,让他尽快安排好刑部事宜,抽出身来,最好明天后天就能走。”
“也去吏部催一下,让他们尽快把就任文书赶出来。”
“是,陛下。”老太监领了命,美滋滋地就走了。
要是明天就能走,怎么也得来个陛辞吧?
到时候就不用去西市了!
其实不用李乾去催,秦桧早就已经关心起高士廉的调动了。
原因无他,蔡卞是要去补高士廉的刑部郎中,只有高士廉走了,他才能离推官之位,去刑部就任。
如今距离周磊过堂只剩四天时间,若这几天不能尽快完成这两人的调动,那到时候过堂还是得蔡卞这个推官来!
那这一切不就白布置了吗?
是以,中书省早就拟好了这两人的调动诏书,在吏部过了一夜也走完了流程,今日一大早便送到了两人家里。
蔡卞的宅子就在蔡京府邸旁边,青砖黑瓦的四进府邸,在正常官员中算得上是比较阔气了,可与一旁占地连绵的蔡京府邸比起来就显得灰头土脸的,像一疙瘩小煤块。
接到就任诏书之后的蔡卞并没有多惊喜,毕竟京兆伊王缙就是正三品的官,无论朝会还是廷议都能参与。
昨日廷议结果一出,王缙就差人来告诉他了。
“恭喜二叔,贺喜二叔高升!”
蔡攸嬉皮笑脸地跑上来道喜:“二叔升迁之喜,不如赏两块喜糖,让侄子我也沾点喜气?”
“没有喜糖,赏你两枚喜钱吧。”
蔡卞随手从袖子里掏出两文钱扔给他,蔡攸却如获至宝,美滋滋地收了起来。
“二叔,我爹请您去家里坐坐呢!”
蔡卞面上本来还带着淡淡的微笑,可听到这话后,脸直接拉下来了:“不去。”
蔡攸急忙凑过来劝道:“二叔,您是刑部司官,我爹是堂官,哪有司官跟自家堂官过不去的?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更何况你们还是亲兄弟!”
在六部中,尚书、侍郎被称为堂官,而郎中、员外郎则是司官。
“就算您今儿个不去,改日去刑部上任的时候,总是要相见的吧?”
蔡卞还是冷硬地摇了摇头,转身向堂屋走去。
蔡攸见他这样,面上闪过一抹狐疑,快步跟了上去,试探着道:“二叔,小侄之前听过一些传言,不知是真是假。”
“有人说,几年前您被贬官儿,就是我爹暗中做的,这事儿……”
蔡卞脚下一顿,接着向前走去:“大人的事儿,晚辈少打听。”
蔡攸面上一怔:“那就是真的了?”
蔡卞却不理会他,继续向前走。
蔡攸望着他的背影,怔神片刻,也不再相劝,而是低着头,转身走出了“小蔡府”,向隔壁的“大蔡府”走回去……
蔡卞这边接到了调令,只是觉得平常。
但另一边的高士廉一接到调令,便急匆匆地出了门,踏上了前往皇城的路。
马车里,高士廉一身青色官袍,打开车窗,怔怔地望着窗外京城里繁华熟悉的景象,目中还带着几许迷茫。
虽一直在渴望升官,可没想到事情却来的这么突然。
车轮嘎吱嘎吱地轧过皇城前的青石板,车夫提醒的提醒声传来:“老爷,到了。”
高士廉走下马车,定定地望了一眼这往来了无数年的高大红色皇城,一时间心中竟生出了几分莫名的不舍。
一阵谈笑声从后方传来,几名身着青袍的官员有说有笑地越过他,从含光门的左掖门入了皇城。
高士廉回过神来,收拾好心情,踏步向前而去……
“陛下,高士廉高郎中来了。”紫微殿政事堂里,老太监进来禀报。
“直接请他进来。”李乾放下手中朱笔,起身伸了个懒腰,武媚娘与吕雉则退到了侧房。
不一会儿,一身青色官袍的高士廉来到了政事堂,躬身拜道:“臣高士廉,参见陛下。”
李乾打量着他这身装束,笑着道:“起身,赐座。”
“如今高卿家可是正四品的郡守了,该换下这身青袍了。”
四品及以上官员的官袍是绯袍,绣云雁补子,自然就和五品的不一样了。
高士廉刚坐下,闻言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这身官服不对,又急忙起身拱手道:“臣来的匆忙,还没来得及换。”
望着他这副诚惶诚恐的样,李乾眉头微微皱了皱,又笑着感慨道:“匆忙好,匆忙点好啊!”
“高卿家,其实朕也不想让你如此匆忙,只是朕担心再拖下去恐生变故。”
高士廉也坐回小凳上,颇为认可地点点头:“陛下,臣就在刑部,昨日御史们哪来的那份证据已经在刑部引起了一番波澜。”
“现在有御史们监察着,宋昪的事儿估计又要纠缠下去了。”
李乾负手在殿中踱了几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突然转头望向高士廉:“高卿家,辅机现在如何了?”
高士廉怔了怔神,随后回道:“蒙陛下的关照,他如今任永寿县的典史,臣看他做的还算得心应手。”
李乾沉吟了片刻:“高卿家,朕有一个想法,不知你愿不愿意考虑。”
高士廉神色一紧,刚要再起身,李乾就挥了挥手:“坐着说便可。”
“朕想让辅机也随你去陇西。”
“辅机?”
高士廉一怔:“那他典史的差事……”
“放下便可。”
李乾似笑非笑地望着他:“难道跟你这个舅舅郡守去了陇西,你还会亏待他不成?”
“臣不是这个意思。”
高士廉老脸一红,急忙解释道:“只是这差事是陛下为他谋取的,乃是陛下的心意,若贸然抛弃便是对陛下不敬……”
“没有什么敬不敬的。”
李乾摆摆手,笑着道:“一个典史的差事而已,也算不得什么。”
“朕是看辅机有宰辅之才,不必在京城拘泥,想让他随你去陇西历练一番,你可以回去问问他的打算,若他愿意舍得现在的典史职位,你去陇西上任的时候就带着他。”
实际上,这也是李乾考虑的不周的一个地方。
当时他只想着让长孙无忌去拿了周磊回永寿县,一时却忘了这样做的影响。
后来他复盘这件事的时候,才蓦然醒悟。
这种给顶头上司整大活的人,还能在县衙好好混下去吗?
就算别人知道他和上面有关系,没法搞他,但暗地里定然也不会有好态度的。
疏忽了不要紧,犯错谁都会有,李乾从这件事里也吸取了教训,以后虑事定然也会更全面一点。
只是作为直接受害人,还是要补偿一下长孙无忌的。
正好如今可以借着高士廉离京的机会,让他同去陇西。
“陛下放心,那小子一定愿意的。”
高士廉听到李乾嘴里的“宰辅之才”四个字,早就激动的不行了:“蒙陛下如此看重,要是他不愿意去,臣就是绑也要把他绑去陇西!”
“哈哈!”
李乾轻声笑了笑:“你也得征求他的意见不成?不要太强权嘛!”
“若他愿意去,到了陇西遇到什么事儿,你要多与他说一说,让他也帮你出出点子,多给他一点锻炼的机会。”
“是,陛下。”高士廉强压下激动的心情,急忙应声。
“对了。”
李乾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辅机是不是还打算去考加明年的小三关?”
所谓小三关,是指科举中的县试、府试、院试,考过前两关便是童生,考过院试便可录取为生员,也就是所谓的秀才。
一般情况下县试是在年初二月份举行,但若碰到特殊情况,县内也可稍作延期,但要保证在四月府试之前放榜,让被录的考生得以参加府试。
高士廉却回道:“陛下,待明年县试之时,臣便让他在陇西郡考吧。”
由于有诸侯国的关系,大乾的科举考试不限制考生籍贯,在各地按比例录取考生。
若必须要在原籍考,那诸侯国的考生们岂不是都没法在朝廷境内科举了?这对朝廷来说绝对无法接受。
“好。”
李乾微微点头,望着高士廉笑着道:“不过以后的事儿谁又能说得准呢?到时候你可能已经不在陇西了。”
“啊?”
高士廉一脸愕然地抬起头:“陛下……”
“你要安安稳稳地把陇西的乱子平息下来,让朝堂诸公看到你的能力,知道你是个可靠的人。”
李乾语重心长地叮嘱道:“不用什么太亮眼的功绩,也不要太剑走偏锋,只要足够可靠就够了。”
高士廉眼睛一亮,似乎明白了什么,激动的又要起身,但又被李乾按了回去:“但你也不用太着急,心急则出错,三个月之内把乱子平了就可以,事情要办的安稳。”
“是,陛下。”
高士廉强压着心中激动,应下来:“臣一定让陇西尽快平定下来。”
他接低头着道:“昨日廷议结束后,大司寇还特地召见过臣,说了陇西的事。”
大司寇便是刑部尚书的别称,要不是李乾有点文化,还真听不出来。
“蔡京?”
李乾既意外,也不意外:“他说了什么?”
高士廉想也不想便直接开口道:“大司寇说,臣这次去陇西,当务之急就是先把府兵们遣返,让他们再回去务农,趁此期间修缮府兵大营。”
“他还说有他照应着,臣在陇西定然不会遇到麻烦,让臣尽快把陇西稳定下来,不要再起波折了。”
李乾眯着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这话里威胁的意思很满嘛,要是没有他蔡京照应,在陇西岂不是事事不顺。
“你是刑部出身的人,在陇西大概不会遇到什么麻烦。”
李乾沉吟了片刻,还是对高士廉道:“你也不用主动去找蔡京那些党羽的麻烦,挑起波折,你只要记住谁和蔡京亲近即可,后面的事朕再安排。”
“是,陛下。”高士廉当即应声。
李乾笑望着他:“至于如何解决常平仓的事,你可以回去和辅机商量一下,但最好不要抱着向朝廷要钱粮的想法。”
“就算是朕,也不见得能从严相手里抠出银子来。”
高士廉脸色一苦,但还是坚定地应了下来。
李乾也没指望他能凭空变出粮食来,又笑着道:“也不用太紧张嘛,朕再告诉你个法子,不过用的时候可要谨慎。”
高士廉一怔,急忙起身:“恭请陛下圣训。”
李乾对他附耳轻轻说了几句,高士廉眼睛一亮,但又有几分迟疑:“陛下,这能行吗?”
“到时候试试就知道了。”
李乾笑着挥挥手:“行了,时间紧张,未免再生变故,今日朕也不留你用膳了,赶紧回去准备吧!”
“记得穿上你的绯袍,风风光光地去上任。”
“谢陛下。”高士廉恭恭敬敬地一俯身,这才缓缓向殿外走去。
李乾望着他的背影,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叹了口气。
武媚娘与吕雉也从侧间出来了,好奇问道:“陛下怎么了?难道高郎中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
李乾摇摇头:“并非是什么不好的地方,朕只是想到了上次他在政事堂里见朕的事。”
他负手向桌案走去,神色复杂地道:“上次他见到朕,只是很恭敬。”
“可这次来见朕,恭敬之外却多了几分小心翼翼和忐忑了。”
“二位爱妃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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