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上了高中,母亲对我的要求也很严格。因为被禁止了放学后不必要的外出,所以能够和结子相处的机会也只有在学校的那段时间。
尽管如此,我也依旧为人生中所交到的第一个朋友而感到雀跃不已。
然而,那样快乐的生活也没能持续很久……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班里的气氛发生了变化。
不同于先前被无视的反应,班里同学投在我们身上的视线开始变得更加潮湿和沉重。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但我确实感受到了这种变化。
接着产生变化的是结子。
从某一刻开始,她在休息时来我这里的次数渐渐减少了,即使偶尔来了,也像是在害怕着什么一样的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和我讲话。
一种强烈的违和感和不好的预感,促使我对结子发出了提问。
「结子,你最近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了吗?」
「没有,什么都没有。」
尽管她立刻就否认了,不过那动摇无比的神情却明显不是这样。
这也让我确认了心中的某种猜测。
恐怕,结子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受到了别人的骚扰。
那是很没道理、也很让人郁闷的事情,然而和我在一起的行为大概本身就会对她造成负担。
「……不,那个,真的……沙优酱你不用担心。」
「请告诉我真相,我会好好听的!」
面对我的认真追问,结子的眼中突然涌出了泪水,并进而放声大哭了起来。
我只能一边无措地递出自己的手帕,一边出言安慰着她。
直到结子冷静下来,才开始断断续续地说出真相。
结子受到了来自悠月团体的骚扰,而且比对我做得事情更加过分。
不仅每次去洗手间都会被说坏话,只因为和我关系好,她就被说成是「金鱼粪(指哪些老师跟在别人身后的一类人,一种蔑称。)」,而且连教科书和文具之类的也都消失不见了。
真是拙劣且幼稚的手段,但是却严重伤害了结子平静的内心。
「为什么她们要对结子做这种事……」
有一股无名的怒火充盈在我心头,清晰的指向了悠月那一派人。
「沙优酱,我想你大概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吧。」
结子自嘲的扬起嘴角,用客气的眼神看向我。
「不管别人怎么说你的坏话,沙优酱也不会被大家看作是‘坏人’,只会把你当成‘难以接近的人’,而不是‘大家都应该攻击的坏人’。」
「等等,这是什么意思?」
「在这一点上,我不仅很土气,脸也长得不好看,是一个用‘阴郁’这样的词就能简单形容的存在。这样的我因为被沙优酱所吸引,所以被说成金鱼粪……也没有错。」
「没有那种事!!」
听到这话的我大叫出声,眼中逐渐流出泪水。
「因为结子是……我的第一个朋友啊……!」
在心中炽热的愤怒,以及对自己没有及时觉察到朋友受到欺凌的懊悔,让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流下悔恨的泪水。
我不禁低下头,不想让结子看到这丢脸的一面。
我们相依着彼此,靠在了一起。
「如果有什么困难请全部告诉我,因为我是绝对不会背叛结子的,所以一起战斗吧……!」
回应我的是结子的一声轻嗯。
我以为我不会输。
就算最后没办法改变结子的状况,我也会和她两个人一起逃走。
我这样决定了。
但是,我做错了……
或许是因为我的反抗,悠月团体对结子的骚扰行为开始日渐加重。
不仅是文具和教科书,甚至连生理用品都没有了。
就算是去找班主任商量,却也被「嘛,我们毕竟不知道是不是那些孩子们偷的」这一话语轻描淡写地拒绝,老师显然不站在我们这边。
这样绝望的状况让我和结子都身心俱疲,原本快乐的校园生活突然就变得艰苦了起来。
即便如此,我也要好好守护好结子,守护好我唯一的朋友。
一直到某一天,结子她很少见地向学校请假了。
当我迷迷糊糊地上完上午的课,独自来到天台准备吃午饭时。
映入眼中的景象却让我的心脏被一瞬间抓紧了。
为了不让学生翻出去而制作的栏杆外面,此时正站着一道熟悉的背影。
「你在干什么?结子——!」
听到我的呼喊……
「沙优酱。」
回过头来的结子以平静得令人毛骨悚然的表情,笑着对我说。
「我一直在等你来这里。」
「你在……说什么……好危险啊,先到我这边来,好不好?」
「对不起,我糟蹋了你。」
结子黯淡的眼瞳中涌动着诡异的光芒,无力地牵起嘴角。
「原本那么孤高美丽的沙优酱,竟然被用对待我这种阴郁女人一样的方式来对待,我无法容忍这种事。」
「没有那回事。」
我拖着虚浮的脚步,一步一步地朝结子靠近,以求能在一切都不可挽回之前,寻找那一丝希望。
「注意到了吗?沙优酱最近完全不笑了呢。」
结子满脸泪水地看着我。
「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想着怎么保护我,脸色一直很阴沉。」
「是啊,毕竟是朋友的事。」
我颤颤巍巍地小声回答,生怕自己的声音会惊扰到她的脚步。
「……谢谢,但是呢……这会让我觉得比什么都痛苦,我已经不行了。」
面对突然平静笑起来的结子,一股遍体生寒的感觉顿时遍布了我的全身。
强烈的不安促使着我加快了脚步,向前跑去。
然而却像是注意到这一幕的……
「这不是,沙优酱的错。」
「结子!」
「沙优酱要一直……笑着啊。」
结子用轻细的嗓音笑着说,像是要乘风飞扬一样的,从栏杆外面跳了下去。
我前进的身体顿时失去了方向,摔倒在地上。
「啊——————!!!!!」
校园的中庭里,悲鸣四起。
「啊啊啊……!」
干涩且无意识的声音从我的喉咙里挤出,视野开始变得模糊。
即便如此,我依然拖着颤抖不已的身体来到天台尽头。
从栏杆处探出身体,往下看去。
映入眼中的——
是某种被鲜血染红的、扭曲成奇怪角度的……
残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