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就不想想,那些狗腿子挡在狗官身前,他不大开杀戒,又如何才能走到狗官面前,将他杀死为家人报仇?
以前想不到,如今听完李慕的话后,于岳却是终于想通,不由浑身一松。
他苦笑道:“原来我这么多年,被自己的良心折磨煎熬,却原来是自己给自己套上的枷锁。”
“雄帮主说的对,若非你以往的霸道,又哪有如今百姓的安居乐业?”
“对待恶人,便不该有妇人之仁,对恶人的仁慈,便是对好人的残忍。”
李慕欣慰的道:“正是这个道理,你总算想通了,日后别再想什么投案自首的事。”
“你就留在天下会过好自己的日子,好好陪伴贤侄女,看着她成亲生子,然后含饴弄孙,岂不美哉?”
听着李慕的话,于岳轻抚女儿的秀发,脸上也露出憧憬之色,叹道:“那简直就是老夫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幸福,可是捕神他……”
听他提到捕神,断浪傲然道:“于前辈放心便是,以前这里归至尊朝廷管,可如今这里是我天下会的地盘。”
“区区一个捕神,敢到我天下会的地盘,来抓天下会要保的人,简直就是找死,至尊都保不了他。”
李慕淡淡瞥了他一眼,心里倒是并无不虞,因为站在断浪的立场,说这种话并没有问题。
他只是在想,断浪终究逼格不足,若这句话后面再加一句“我说的”,那逼格就上来了。
于岳正色道:“捕神刚正不阿,铁面无私,是一个值得敬佩的人,不可害他性命。”
“嗯。”李慕缓缓点头,沉声道:“待捕神到来,老夫亲自与他谈谈,你们不得插手此事。”
众人纷纷抱拳道:“是。”
……
翌日,正是龙腾跟于岳约定的最后日期。
龙腾来到凤溪村,自然发现了那些天下会帮众。
他站在一处小山丘上,目光复杂的望着不远处于岳的居所,露出的半张脸上,神色变幻不定。
他很不想跟雄霸照面,可职责又让他不得不去直面这个,他不愿意见到的人。
便在他踌躇之时,身后忽然响起一声让他浑身一颤的呼唤。
“哥哥。”
龙腾身躯僵硬的转过身来,李慕和幽若,正并肩站在他身后三丈开外。
他的目光只是从李慕身上一扫而过,便如扫过一个陌生人,目光完全凝注在了幽若身上。
一别十多年,当年那个总要他抱,喜欢让他架在肩上骑大马的妹妹,也已经长大,而且还拥有了一身深不可测的武功。
父女俩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的,他竟半点也没察觉。
或许跟他正自出神有一定关系,但也能看出,妹妹的武功已不在他之下。
“幽若,你长大了。”龙腾比幽若大了足足十一岁,他离开天下会时,幽若还只是一个小丫头。
幽若眼眶泛红,哽咽道:“可是哥哥没有看着我长大,甚至从来没有回来看我一眼。”
龙腾鼻子一酸,微微垂下头去,颤声道:“不是哥哥不想,而是不能。”
幽若尚未说话,李慕却率先沉声道:“为何不能?那是你的家,谁会阻止你回家?”
“家?”龙腾豁然抬头,目光终于投向李慕,只是眼中的那抹宠爱与愧疚,变成了无尽的痛恨,“我早就已经没有家。”
李慕凝视着龙腾,缓缓道:“当年你年少,无法理解我的所作所为,你以为我为权势而入魔,变得绝情绝义,连亲人也能下杀手。”
“可是如今,你的阅历也不浅了,难道还不能理解我所做的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义?”
龙腾冷冷道:“不过些许收买民心的手段而已,你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一心为民的贤明之君了?”
听到他这句话,幽若流着泪娇斥道:“哥哥,我不许你这么说爹,他没有收买民心,而是真正的一心为民。”
“我就是安民堂堂主,这些事都是我亲自负责的,我最清楚如今天下会治下的百姓,过得与以前有什么不同。”
龙腾动容道:“你就是那个剑舞?”
幽若道:“不错,我就是剑舞。”
龙腾沉默下来,无话可说。
天下会专门成立安民堂,还让幽若这个天下会大小姐全权负责,显然是打算长期做下去。
无论他是不是为了收买民心,只要天下会一直做下去,天下百姓终究是实实在在的受益了。
在这方面,他的确没什么好说的,但是……
龙腾缓缓开口道:“收买民心也好,一心为民也罢,那是你雄帮主和天下会的事,跟我没关系。”
“我只是至尊麾下一个捕头,职责是维护武林法度,坚守公理正道,惩治乱法犯禁,其他的都与我无关。”
李慕不置可否的道:“维护武林法度,坚守公理正道,惩治乱法犯禁,凭你一人,又能做多少?”
龙腾淡淡道:“能做多少是多少,别人叫我捕神,但我并不是神,管不过来天下事,只要能管管遇到的事,足矣。”
李慕道:“但你若是天下会少帮主,那么你就能做到更多,甚至天下事也能管得过来。”
龙腾浑身一震,霍然转过身去,背对着李慕道:“我永远不会是天下会少帮主,你可以死了这条心。”
幽若急道:“哥哥,你为什么不肯给爹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龙腾道:“那谁给舅舅一个机会?”
幽若道:“当年是舅舅要背叛爹,这件事……”
“幽若。”李慕打断了她的话,道:“人各有志,不必强求。”
说完又望着龙腾的背影道:“你可以不做天下会少帮主,也可以不承认是我的儿子。”
“但我打算设立一个‘六扇门’,向武林公开征召擅长断案追捕的人才。”
“若你肯做六扇门总捕头,我可以给你最大的权力,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还让六扇门独立于天下会之外,不受天下会节制。”
“一切针对武林人士的律法规条,可由你自行制定,我绝不过问,便是天下会帮众乱法犯禁,你也有权抓捕。”
“如果在征召时间结束前你没有出现,我只能另外派人执掌六扇门,是否愿意应征,你自己考虑。”
说完这番话,李慕自怀中掏出一个瓷瓶,上前几步走到龙腾身侧,递到他面前,道:“这是可以祛除你脸上痕迹的药物,你要不要?”
龙腾双手骤然握紧,脸颊动了动,随后一把夺过瓷瓶,发泄式的低吼道:“凭什么不要?”
李慕嘴角弯了弯,依旧平静的道:“于岳对我天下会有恩,且他杀的都是该死之人,血亲复仇,有功无罪,此人我保下了。”
龙腾冷笑道:“这就是你的公理法度?于岳滥杀无辜,自己不堪忍受良心的谴责,想要投案自首,你以什么立场保他?”
李慕道:“我对他说了一句话,他已经决定放弃投案。”
龙腾目光一沉,道:“什么话?”
李慕道:“我对他说,若我是一个为祸苍生,无恶不作的魔头,被侠义之士杀死自是天经地义。”
“但因此导致聂风、步惊云、秦霜、幽若等人,甚至全帮上下尽数被行侠仗义之人杀死,那也没一个无辜的,因为他们都是助纣为虐的帮凶。”
“听完这番话,于岳已经幡然醒悟,决定不再投案自首。”
龙腾脸皮剧烈抽搐,显然是深刻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也知道今日带不走于岳。
他扭头深深看了李慕一样,便即转身往村口行去。
经过幽若时,脚步顿了顿,什么都没说,只是轻柔的拍拍她的肩膀,随后大步离去。